這些人都光著膀子,帶頭的正是手持馬鞭的劉異,劉老將軍。
劉老將軍發髻散亂,胸口上有一道新的刀傷,似乎還在流血,顯然他剛剛處理完軍務,卸了盔甲,連傷口都沒來得及處理就赤膊著身子來了。
蘇嚇了一跳,怎麼地?看這陣勢莫不是士卒傷亡太重,想打自己一頓出氣?或者昨天沒打夠,想今天接著打?
蘇縮了縮脖子,連忙從石頭上竄了下來,打算偷偷溜走。
可他剛剛一動便被目光如炬的劉老將軍逮了個正著。
“站住!”
劉老將軍虎喝一聲,中氣十足,蘇身子一抖,皺著眉頭停了下來。
劉老將軍握著馬鞭,沉著臉色,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後麵跟著一百來個同樣赤膊上陣的軍漢。
“這個……劉……劉老將軍,您不在前鋒營整頓軍務,怎麼得閑來此巡視?”
蘇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拚命給徐方使眼色,想讓他去請曹公公過來給自己圓場,誰知徐方一臉迷惑,無論他怎麼擠眉弄眼,就是搞不明白他的用意。
“小子!”
劉老將軍走到蘇的麵前,臉色陰沉得可怕。
蘇在心裏哀歎一聲,心道今天這一頓鞭子怕是吃定了。
誰知道劉老將軍二話不說,突然單膝點地跪了下來,身後的一百多個漢子也像割韭菜似的,“嘩啦”一聲,跟著他跪倒一片。
蘇頓時瞪大了雙眼,驚訝得合不攏嘴。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幫人都得了失心瘋不成?
正胡亂想著,劉老將軍雙手捧著馬鞭遞到蘇的麵前。
“老夫愚鈍,聽不進徐佐領的妙計良策,差點誤了全軍,所幸徐佐領不計前嫌犯言直諫,才將我五萬將士從鬼門關上撈了回來。
可笑老夫自詡英明,竟怪罪徐佐領亂我軍心,誤我心境,卻不知自己乃是朽木一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今日戰後,老夫越想越是慚愧,以至痛心疾首不能自已,現特來向徐佐領請罪,昨日我抽了你一鞭子,今日便讓你抽回一百鞭,以慰徐佐領心中委屈!”
劉異一番話說得涕淚橫流,情真意切,蘇這才明白,原來這老家夥是心中有愧,負荊請罪來了。
蘇在心裏歎惜一聲,老將軍性烈如火,快人快語,卻沒有一絲矯揉造作,除了蠢點,剛愎自用了些,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人,最起碼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得多。
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今有劉異赤膊揚鞭。
可自己何德何能,又豈敢自比一代名相藺相如?
更何況隻要看看劉異身後那群軍漢殺人的目光,蘇就渾身汗毛直豎,訕訕地收回了伸向鞭子的手。
開玩笑,看他們的樣子,蘇要真敢抽劉異一下,還不被當場大卸八塊?
即使不被大卸八塊,搞出點別的事來也是大大地不妥,聽說軍隊裏陰陽失調,時常發生不可描述的暴力事件,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他可不想大晚上被幾十個光膀子的家夥強行按翻,第二天捂著屁股騎馬。
蘇換上一臉惶恐的表情,伸出雙手使勁去扶劉老將軍。
“老將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論年紀,卑職乃將軍晚輩,論職務,卑職乃將軍下屬,長輩、上官教訓卑職幾句也是出於公心愛護,卑職歡喜還來不及,哪有什麼怨憤可言?”
蘇上過審訊課,就是教他被俘之後如何騙過審訊人員,甚至審訊電腦,此時演起戲來自然爐火純青。
這一番話不僅說得情真意切,更是擠出了幾滴貓尿,論情感甚至比老將軍還要豐富三分。
老將軍更是慚愧,老淚縱橫道:“徐佐領高義,老夫慚愧,老夫慚愧啊!”
說著又把鞭子舉了起來,想要強行塞到蘇手裏。
蘇哪裏敢接,又把鞭子推了出來,兩人一來一往,就像春節送禮,欲拒還迎,好不尷尬。
好在花花轎子眾人抬,有了徐銳的“高風亮節”,身後那幫軍漢連忙三拳四手地將劉異扶了起來,隻是老將軍的確情難自禁,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搞得蘇哭笑不得。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一個傳令校尉快馬衝入營中,見到劉異納頭便拜。
“將軍,大帥請諸位大人到帥帳議事,請您速速前往中軍!”
聽到軍務,劉老將軍頓時止住哭嚎,北武衛副將的威嚴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