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郎的折子經過丞相等三公審議後當真遞到了莊思儀麵前。
莊思儀拿著那張上寫著“臣認為,應挑選天下出眾男子,填充後宮,以慰陛下朝政辛勞之苦……”的折子草草看了一遍,忽然覺得有些無言以對。
她是當真沒想過自己會麵對這種事情。
但是她也當真是心無旁騖,隻想早日完成變革之事——哦不,好像也不完全是。
莊思儀端起桌邊如今的徐女醫送過來的藥,小口小口地喝下去,眼神落在被擺在桌前當個飾物的“殘照”鏡上,輕輕歎息了一聲。
她伸出指尖摸了摸“殘照”的鏡沿,每日都會被她精心擦洗的鏡子一塵不染,青銅鏡沿是涼的,玉石鏡麵是微暖的。
這會讓她想起那個分明全身冰冷卻時常把自己弄得溫熱的鏡靈。
“說了讓你找不到藥就早些回來的,倒是把我的話忘了個幹淨。”她輕柔的聲線裏帶著不滿,“現下大臣都要讓我選秀了,你卻還不見蹤影。”
灼灼從椅子後探出個小腦袋,歪著頭笑嘻嘻地問:“姑姑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呢?”
莊思儀:“……”
灼灼是當真死性不改,接受了時間不短的教導,但還是喜歡亂跑,看宮女侍衛著急的樣子,自己再突然出現嚇他們一跳。
躲來禦書房麼,莊思儀這大半年以來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亦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小丫頭當真是得了二叔的真傳,父親從前跟她說過二叔小時候的趣事,這小丫頭可以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全做了一遍。
唯獨一點不像她那個名門閨秀出身知書達理的母親。
莊思儀頭疼得緊,衝她招手:“你過來。”
灼灼猶豫了好一會兒,想著姑姑都估計打不過她,才磨磨蹭蹭地湊了過去,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她,企圖讓她心軟。
這是她都玩兒膩了的法子。
莊思儀輕哼一聲,抬手揉她的臉,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乖一點?至少不要亂跑,老是嚇得那些宮女恨不得一死了之。”
灼灼就敢怒不敢言地撒嬌:“母皇——人家就是喜歡玩兒捉迷藏嘛——”
這是她近來被教導的,在外人麵前得叫姑姑一聲母皇,私底下還是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不過她品出來這個稱呼跟叫“娘親”撒嬌有異曲同工之妙,私下裏偶爾也會用用。
莊思儀就繼續揉她的臉:“現在知道叫母皇了,就知道撒嬌賣乖!”
於是司懿站在禦書房門口,聽到的就是這麼一段對話,他腳下疾馳的步子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無言地看著禦書房裏的姑侄二人。
還是灼灼先發現了有人,掙紮起來,小聲提醒:“母皇,來人了!快放開我!”
禦書房時常會有大臣過來,若是撞見了她們這樣玩鬧,估計明□□堂上又會出現一大堆進言勸告的折子。
這類折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姑母會塞給弱小無助的她朱批!最可怕的是,她連那些字都還認不全!
莊思儀聞言,不動聲色地放開手,做出一副將好女兒攬住懷裏教導的慈愛模樣,神情威嚴又不失溫和地看向來人:“是哪位愛卿——”
來得這樣急?
她嘴裏的話慢慢地越來越小聲。
禦書房門口站著的那個人赫然是走了已經將近一年之久的司懿,仍是一襲青衣,沒有什麼風塵仆仆,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
微風輕輕吹動他的發絲和衣角,他那張麵容、那雙風月無邊的眼睛都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