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衝的淚水滑落到他上揚的嘴角中,隻聽他道:“得嘞,那爹等著你。”
很多年前,梁衝扛著玄劍入江湖,自詡天下最得意,而今日梁靖的做所作所為,或許可以自詡為天下最灑脫。
隻是他的境界,常人難以企及,究竟是灑脫還是無情,哪容易分辨的清。
在梁衝的方寸天地中,再也不見梁靖的氣息,想必是他故意隱去。
梁衝回到院落中,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藍幼羽睡眼惺忪從屋子裏出來,打了個招呼去洗漱,他合盤拖出道:“小猢猻不要你啦。”
藍幼羽莫名其妙看著梁衝,哦了一聲,自顧自梳洗。
梁衝哀怨道:“這小猢猻的腦子被寒脈凍住了,連我也不要了。”
藍幼羽含糊不清道:“嗯嗯嗯,你繼續。”
梁衝道:“江湖人稱我誠實小郎君,不會騙你的。”
藍幼羽皮笑肉不笑道:“要點臉好麼?”然而當她走到梁靖的屋中,才發現這個死小孩真的不見了,她退出來追問道:“他去哪裏了?
”
梁衝道:“他說想去江湖看看。”
藍幼羽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半點不相信對方。
從清晨到午後,依然見不到梁靖的影子。藍幼羽坐不住,一腳踹開院門出去,並且咬牙切齒道:“等我抓到他,非打斷他的腿。”
梁衝倚靠在牆邊勸道:“真的走了,你找不到他。”
夜半,藍幼羽氣衝衝歸來,還沒有進入院子,便聽見她暴怒的聲音喊道:“死小孩,你給我滾出來。”
梁衝吊兒郎當坐在院中,用手比向梁靖的屋子,道:“你若還是不信,可以進去看看。”
藍幼羽跑到屋子裏,果然不見梁靖。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停跳半拍,死小孩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難道是出了意外?想到這裏,藍幼羽慌張的跑回梁衝麵前,聲音顫抖道:“發生了什麼事?”
梁衝道:“說了你還不信,他說要想去江湖看看。”
藍幼羽搖頭道:“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麼會坐在這裏?”
梁衝道:“因為他想一個人走。”
藍幼羽聽到這個走字,眼淚刷的流下來。她失神道:“他死了?”
梁衝搖頭道:“這倒沒有。”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哦,對了,這是他留給你的。”
藍幼羽一把搶過來,不滿道:“你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將信展開,上麵隻有九個字:山茶花開,可緩緩歸矣。
藍幼羽刹那間紅了眼眶,銀牙緊咬朱唇。
梁衝脖子伸得老長老長,一字一字將這句話讀出,笑道:“小猢猻的文采可以嘛,很有我當年的神韻。”
藍幼羽指節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她不甘道:“他究竟去了哪裏?”
梁衝道:“我真不知道。”
藍幼羽仰頭,輕聲道:“江湖麼?”
梁衝道:“嗯,是這麼說的。”
藍幼羽將信折好,小心翼翼揣入懷中,憤恨難平道:“別讓我抓住他,否則一劍捅死。”
梁衝不信道:“你舍得麼?”
藍幼羽道:“關你屁事。”
梁衝道:“口是心非。”而當他看著那一襲藍衣連夜出白沙山,飄然入江湖時,仿佛看到了陸竹溪的影子。
這兩個女子,一樣的敢愛敢恨。
踏破紅塵,望穿秋水,隻因為愛過的人不說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