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龍士落下的一手棋,喪盡天良,但收效頗豐,讓大周元氣大傷。
傍晚,長安下了很大一場雪。這場雪下了兩天一夜,直到第二天黃昏時分才停。
雪後初霽,城郭外斜陽,半遮麵躲入一片晚霞,昏黃的光線,晦暗落在城中,有些淒涼,長安城寂靜得,也有一些淒涼。
冷風過處,枯枝上的積雪簌簌飄散,樹下的人仰頭望去,好似又來一場風雪。幾隻寒鴉從遠處飛來,立在中丞府的房簷上,間或發出嘶啞的啼鳴。
禦史中丞府中屋內,一隻精巧銅壺架在火爐上,壺中的水尚且未開。侯莫陳洛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把玩著白玉酒盅,聽聞屋外下人對話,得知雪停,他旋即起身走到書桌前,提筆研磨,展紙寫道:“府中有酒,可飲一杯?”隨後他折紙成信,差下人將信送去靖國公府上。
信差走後,侯莫陳洛來到門外,看著屋外白雪皚皚的景色,吩咐下人,在院中支起爐火桌椅。
管家上前笑道:“老爺您是要雪中飲茶麼?”
侯莫陳洛搖頭道:“今日飲酒。”
管家神情詫異,為難道:“老爺,您這身子……”
侯莫陳洛揮揮手道:“去吧。”
管家見老爺神色有異,再不敢多言,隻得領命下去準備。
他沒走多遠,侯莫陳洛又道:“不必除雪,快些便是。”
管家轉身應了一聲,趕忙依照老爺的吩咐,去將諸事安排妥當。不多時,院中桌椅備齊,爐火架好,侯莫陳洛緩緩踩在雪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慢慢踱到院中坐下。
侯莫陳洛剛坐下沒多久,下人已將雲世瓊引來。他入了院子,拱手寒暄道:“老太師今日好興致,下官叨擾了。”
侯莫陳洛見他前來,也寒暄道:“我見雪後初霽,黃昏正好,不飲上幾杯有些浪費。”
雲世瓊道:“老太師向來喜茶不喜酒,怎會忽地轉了性子?”
侯莫陳洛道:“天寒地凍,飲酒正好,來,你我二人邊喝邊說。”
雲世瓊不再客氣,走過去坐在侯莫陳洛對麵。
三十年窖藏秋露白,溫過後香氣四溢,為院中的寒氣添了一絲暖意。壺中溫酒慢慢斟滿兩隻酒盅,二人分別提起,相敬道:“請。”
一飲而盡。
侯莫陳洛卻又斟滿一杯,再飲而盡,雲世瓊不明所以,也陪了一杯。不料侯莫陳洛連飲三杯,才放下酒盅,道:“靖國公,今日請你來,隻因為有些話,不得不說。”
雲世瓊早有推測,當即恭敬道:“您請講。”
侯莫陳洛幹枯的臉龐刻滿了皺紋,幹癟的雙唇像風吹過的枯葉,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雲世瓊有所悟,開口道:“您想說江南的兩場戰事?”
侯莫陳洛抬手提杯,仰頭又飲一杯,愁酒入喉,他歎道:“哎,我想說的,何止戰事。”
雲世瓊再陪一杯,道:“天色尚早,還有好些光景,您一件件說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