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斷定是我?”吳龍士問道。
“很早之前,你已經此心明德,天地至聖,行盡知微,與天人境隻有一線距離。可是一個多月前,你的心不再明德,跌境了。能讓你跌境的事不多,我所知道的,隻有山河圖能做到。”他深吸一口氣,道:“所以你不惜跌落境界,也要落下閑雲山莊這一子,去鎮殺這幾團龍氣。”
常丹墨盯著吳龍士的背影,道:“如果問你這幾條龍氣分支是誰,估摸著你也不會說,我隻問你一句,既然要鎮殺龍氣,為什麼讓藍幼羽去閑雲山莊。”
吳龍士沉默良久,緩緩道:“沒跌境前,我心中有感悟。”這句話,無疑印證了常丹墨的種種猜測。吳龍士指著山河圖的玄武方向的一座小山,道:“這是白沙山,藍幼羽現在就在山裏。”
常丹墨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白沙山上,有一條若有若無的龍氣盤繞在山巔。他冷聲道:“師兄,師門情誼呢?”
吳龍士道:“有舍才有得。”
常丹墨歎氣,道:“師兄,你聽我一句勸,修道之人,圖得是開天門,天人合一,真的別去碰天下這些破事。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他指著山河圖道:“癸酉年才過了幾日,你看山河圖上,建康的龍氣散的和餃子餡一樣,宇文雲誌顯然要一統天下。和老天對弈,你輸定啦。何必非要趟這攤渾水?”
吳龍士道:“可以把宇文雲誌的氣運打散。”
常丹墨道:“那更慘,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好好的天人境不入,跟這個天下過不去,圖什麼?”
吳龍士靜靜聽他把話說完,此時他不禁麵色猙獰,連語氣也變得不善,道:“天道無情,人有情,怎麼天人合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子行盡知微,西出函穀關,留下五千道德靈言與太上忘情錄,飛升天人境,仰仗的是無情。”
常丹墨道:“那你就去修你的無情,管他窗外春夏與秋冬。”
吳龍士道:“你也是以書入道的讀書人。中原尚未收複,如何內聖外王,蒼生疾苦,又如何無情?”
常丹墨搖頭道:“師兄,我是說不過你。山河圖蘊含天機,玄妙無窮。上一次,你僅僅鎮殺幾團龍氣分支,已經是修為跌境,現在嘛……”他看著散亂的龍氣分支,道:“會死人的。”
吳龍士猙獰的臉色漸漸恢複平靜,他終於可以麵向常丹墨,道:“若能收拾舊山河,吳龍士甘願赴死。”
常丹墨攔道:“不要。”
那滴懸在空中許久的金色血珠,終於落在山河圖上。刹那間,山河圖華光消散,血光衝天,一點玄光自山河圖極北處亮起,緩緩南移。山河圖四周,吳龍士入滄海狂瀾的真氣瞬間消失,常丹墨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察覺他的生機盡失,氣若遊絲,離見閻王爺隻剩半口氣。
常丹墨回望山河圖,高起星峰低落穴,這顆異星現世,用不了幾日,會落在長安分野。他低頭看著懷中衰敗的老頭,心中悵然,今夜吳師兄不惜拚上性命,為的是打散宇文雲誌的龍氣。為此不惜令山河圖成血色,這樣一來,不知會有多少生靈塗炭。
常丹墨皺著眉,摒棄心頭雜念,神魂合一,將境界提升至圓滿,伸出一指,點向圖中的那顆米粒玄光。
刺目的血光大盛,常丹墨七竅流血,身子如遭雷劈,倒飛而去,狠狠撞在牆壁上,接著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幽幽轉醒,山河圖依舊散發著血光,照在吳龍士冰冷的身體上,妖異而慘烈。
常丹墨歎了口氣,他起身想為吳龍士收屍,也不枉師兄弟一場,卻發現吳龍士胸口還有一絲溫熱,他心底生出一絲希望,或許天機未絕,事情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