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衝沒給他反駁的機會,道:“我回幽州這件事,你告訴呆頭鵝了吧?”
事分輕重緩急,方獨眼聽他這麼一問,還真把徐姑娘的事情放下,他以為梁衝在怪罪他,坦誠道:“鴻雁傳書了呀,你說過,我不告訴呆頭鵝,許封釉也會這麼做。你怕他知道?”
梁衝道:“我對他問心無愧,有什麼好怕的。話說大家兄弟一場,要不要去長安找他聚聚呢?”
方獨眼覺得有些古怪,他莫名其妙說這句話,有什麼用意?
梁衝又補道:“畢竟好多年沒見過了。”
方獨眼坐到桌前,嚴肅道:“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忽然歸來?”
梁衝一反玩世不恭的神情,道:“年紀越大,越是懷念過去。當年咱們兄弟吃喝都在一起,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有趣的日子。”
這一刹那,方獨眼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他僅剩的一隻眼瞪得溜圓,不敢相信,曾經那個自稱天下最得意的少年,竟然會有說出這樣傷感言辭的一天。震驚之餘,方獨眼有些莫名的不安,他身子一個激靈,惴惴道:“有什麼事直說,我和你一起扛。”
梁衝神色極為認真,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是有些帳,遲早是要收的。”
方獨眼泛起一身雞皮疙瘩,剛才對方說過的話,一句句在他的腦海中重現。當方獨眼回想起梁衝說,要去長安找呆頭鵝聚聚,他登時冷汗如漿,幹澀道:“你想回長安報仇?”他顧不上對方如何回答,攔道:“他可是個明君,你真殺了他,天下就要亂了。”
梁衝歎氣道:“你別激動嘛,他的帳不著急,你的帳現在可以算算。”
方獨眼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呢喃道:“我的?什麼帳?”
梁衝道:“你曾經許諾說,等我有了兒子,要請最好的工匠打一把長命金鎖送給他。現在梁靖都十多歲了,別說金鎖,連個鐵鎖我也沒瞧見。”
方獨眼張著嘴半天沒合攏,道:“就這事?”
梁衝無辜道:“不然呐?”
方獨眼差點被他嚇得魂飛魄散,到頭來竟然是這種屁事。他不由怒火中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梁衝,你混蛋!”
梁衝笑嘻嘻道:”別生氣,別生氣。”
方獨眼怒氣不減,道:“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說話辦事,怎麼還是沒半點分寸。”
梁衝玩味道:“你火氣這麼大,是信不過梁某的為人咯?”
方獨眼一窒,被他一句話給問住,怒火消了一半。既然當年青龍峽之變,梁衝都能忍住沒去報仇,這些年過去,更沒理由舊事重提。退一步說,即使梁衝要秋後算賬,他應該去長安城才對,而不是幽州。
梁衝感慨道:“連你都會疑我,呆頭鵝會怎麼想?青龍峽之變後,他已經不是在雁行山莊的那隻呆頭鵝了。”
方獨眼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院門忽然被推開,許封釉吭哧吭哧跑到夥房,臉上的贅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喘著道:“長安回……回信……封王……,梁衝封……,梁衝封王……”
期盼已久的鴻雁傳書,終於飛抵幽州城。
當今大周天子宇文雲誌,親封梁衝為鎮北王,封地幽雲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