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醒來後,體內的佛門罡氣所剩不多,此外還殘留著他爹分神訣的氣息,梁靖知道,他爹再次把他從鬼門關中拉回來。
然而分神訣與他修習的陰陽訣同宗,再強的分神訣真氣,梁靖體內的九幽寒脈的侵蝕下,用不了幾天也會消失殆盡。
所以梁靖奮不顧身救玄悲,等同於求死。
然而,梁衝搖頭道:“不怪。”
梁靖鬆了一口氣,隻要爹爹不生氣,什麼都好說。
梁衝摸著兒子的腦袋問道:“淨若大師為了救你,修為盡失,你覺得他後悔麼?”
梁靖道:“他看起來很淡定,而且還想請他師兄淨虛大師出手,應該是不後悔吧。”
梁衝道:“你救下玄悲,會後悔麼?”
梁靖搖頭道:“不後悔。”
梁衝點頭道:“那就是了,爹希望你好好活著,可是有些事,比活著更重要。”
“嗯。”梁靖輕輕道。
梁衝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六歲起,任由九幽寒脈肆虐,再沒哭過。哪怕那幾次將死的時刻,都沒哭過。
他繼續道:“如果淨若大師不救你,你也沒辦法救下玄悲。清深大師喜歡說,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就像當年我用玄悲的舍利子打山雞,誰也沒想到,我兒子能救他出魔道。等玄悲回了白馬寺,我看清字輩那幾個老頭,還有誰,敢不讓我入寺。”
梁衝搖頭晃腦,笑著道:“這就叫人生變幻無常,緣分妙不可言。”
梁靖翻著白眼道:“爹,每次你說出這句話,都特別不正經。”他打了個哈欠,道:“我乏了,再睡一會。”
梁衝道:“你睡了好久,下地走動走動吧。”
梁靖眼皮重得抬不起來,他都沒能回過神,嘴裏含糊不清道:“再睡一會。”便再沒聲響。
梁衝撫摸著梁靖冰冷的額頭,斂盡笑容——他這次是真的很愁。
兒子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九幽寒脈的反噬,比預料中更嚴重。
梁衝坐在床邊,心事重重的擺弄著天馳劍。他這一生,做過很多錯事,但錯了便錯了,從來沒有後悔過。他不知道這次回幽州,是對是錯,然而卻有些後悔。
既然離開了,何必會再回來。
天馳劍出鞘,歸鞘,再出鞘,再歸鞘,能有半個時辰,梁衝扔下劍,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便將麵具揣入懷中,起身來到隔壁屋,拜托南輕塵照看梁靖,而後出門向城北行去。
昨夜裏,翟遠同右臂受了傷,直到蠻子退兵下了城頭,才有機會讓郎中塗了金創藥,用棉布厚厚的包紮起來。他此刻坐在床前,用左手逗弄著自己六歲的兒子翟寧道:“兒子喲,你爹昨夜裏可是出了大風頭。”
翟寧睜大了眼睛道:“是什麼風頭,快說給我聽,我要聽。”
翟遠同得意道:“昨夜有群蠻子要來打咱幽州城,人那個多喲,烏央烏央的,螞蟻爬大樹你見過沒有,那蠻子就和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爬上來。爹爹正好就在城頭,看見蠻子爬上來心裏就火大,等到那群蠻子冒頭,爹爹一刀砍過去,一下子砍掉了十個蠻子的腦袋,那些腦袋和葫蘆一樣,咕嚕咕嚕就滾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