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兵的說:“咱這幾個人,你哪個不熟。”
朱老板道:“我要有那腦子,還用起早貪黑做這些破餛飩,早去商行給人做記賬先生啦。”
那當兵的道:“你別懵我,哪一頓錢你也沒忘。”
朱老板掀開鍋,滾沸的餛飩湯上,頓時升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水汽,雲遮霧繞,將他的身子籠罩其中,讓人看不分明。隻聽朱老板道:“早晚把你們賒下的賬告訴給翟都尉,看他會打你們幾軍棍。”
那當兵的立馬不滿道:“誒,我說老朱,你這就沒意思啦。”
朱老板手揮著笊籬,得意道:“你王小天也有怕的人呐。”他熟練的手腕連連抖動,將百十來顆餛飩,一股腦下入鍋中。
叫王小天的士兵領人坐下,自己走到鍋前,盯著鍋裏的餛飩咽著口水,嘴裏道:“失算了吧,你啊,一時半會是見不到翟都督啦。”
朱老板一愣,道:“咋了?”
王小天眨眨眼,道:“你糊塗了吧,他老人家要盯著外麵的蠻子,吃喝都在城頭,哪有功夫來你這破攤子,吃你這破餛飩。”他破字咬得特別重。
朱老板將笊籬一扔,急道:“我的餛飩怎麼破了?”
王小天連忙將那個笊籬抄起來,道:“嘿,別粘鍋啦,好好的餛飩被你煮成片湯,誰吃啊。”
朱老板在原地掐腰,道:“自己煮。”他生了半天悶氣,又道:“你今天不給錢,我就是把這鍋餛飩倒了,也不給你吃。”
王小天苦著臉道:“最近真沒錢啦,咱們兩個月沒發餉錢啦。”
梁衝將這句話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這一刻,他這心裏麵,仿佛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在心頭。長安的糧草輜重遲遲不來,真是害苦了人。
朱老板仍不信道:“當兵的還能不開餉。”
王小天道:“蒙你幹嘛,我都好久沒去看望趙姑娘啦。”
朱老板道:“清香閣那個趙姑娘?”
王小天難得露出羞澀的神情,他悶頭嗯了一聲。
朱老板看見他這幅德性,氣不打一處來,道:“我說你啊,一有錢就扔到清香閣,啥時候能討個媳婦。清香閣那是啥地方,專門騙你這種兔崽子的,能有好人?”
王小天臉一黑,也將手中笊籬一扔,道:“放屁,趙姑娘是個好姑娘。”
朱老板倒是又撿起笊籬,抄著餛飩道:“是個好姑娘,你倒是給人家贖身呐。”
王小天道:“風這麼大,也沒閃到你的舌頭。我要是能幫她贖身,還等到現在,再說……”他說到這,心裏說不出的酸楚,歎道:“我一個窮當兵的,有今天沒明天……”他擺擺手,哂道:“你一個賣餛飩的,我和你說這個幹嘛,趕緊煮,肚子餓死了。”
朱老板倒是沒有再提錢的事,默默盛了幾碗餛飩,每一碗都有十五顆,放在托盤上,一盤盤端了上去。
梁衝低頭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那群人碗裏的餛飩,暗道這老板還挺心善。
王小天回道座位,笑著喊道:“謝啦。”
朱老板揚起手中的托盤道:“吃你的吧。”
想來這群當兵的餓得急,風卷殘雲,眨眼間吃的一幹二淨,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吃飽喝足後,一行人紛紛與朱老板告別。王小天道:“趕明再來照顧你生意哈。”
朱老板一臉嫌棄,道:“你少來幾次就好。”
王小天道:“幾碗餛飩錢,別弄得咱們交情都淡了。”
朱老板沒接茬,道:“不困麼?趕緊睡覺去。”
王小天道:“得嘞,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