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遠同提到自己的兒子,有些得意。房內的氣氛一時輕鬆下來,陶梓也道:“翟寧得有三四歲了吧。”
翟遠同笑著搖頭道:“過了年,就六歲啦。”
江行知回過神,也感慨道:“真是快呐,我還記得前幾年他抓周時候,抓著一杆小木槍不鬆手。轉眼都快六歲了。”
翟遠同道:“也不是蠻子啥時候能殺幹淨。別他老子殺了一輩子,他長大了還要殺。”他的聲音洪亮而粗獷,可言辭間卻有一種不合時宜的傷感。
藍幼羽在梁上並沒有感同身受,她皺著眉暗道,這群人真是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剛剛還在分析當前局勢,怎麼就拐到了一個孩子身上。
一直沒說話的何仁峰卻道:“不知大帥的兒子,現在怎麼樣了,能有這麼高?”他比劃著五尺左右的高度。
翟遠同道:“大帥的兒子差不了,將來一定和他爹一樣,是個響當當的英雄人物。”說著就抄起酒壺,又是喝下一大口酒。
何仁峰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千萬別和他爹一樣不著調。”
翟遠同噗的一聲,沒入喉的烈酒,一股腦全噴了出來,嗆得他猛烈咳嗽數聲。
江行知板著臉道:“胡說。”
陶梓將頭扭到一邊,看不見他的表情,而他微微聳動的肩旁,卻將他的心思出賣得一幹二淨。他顯然極認同何仁峰的話。
藍幼羽暗中吐舌,這傳說中的鎮北帥,到底要多不著調,才能得到如此一致的評價。
翟遠同漸漸止住咳嗽,可一時間再無人說話。四人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起那個玩世不恭的男人,正是整天嬉皮笑臉不著調的男人,當年在雁門關城頭上,麵北而立,喝出那句令無數鎮北將士熱血沸騰的,我等身後是中原。
往事如煙的煙,是狼煙似火的那個煙。
豪爽之輩更易傷感,翟遠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大帥在的話,這些蠻子算個鳥!”
何仁峰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道:“都督,下一步怎麼辦?”
翟遠同恍然不覺自己的話有何不妥,何仁峰卻幫他將話頭岔開。鎮北帥的確是當世英雄,然而今日執掌鎮北軍虎符的人,是江行知江都督。所以翟遠同那句話就很不妥了,言外之意,江都督沒有退兵的能力。
江行知沒責怪翟遠同,而是站起身來,看向城北的遠方,那裏有幾十萬北狄蠻子,更有陣亡在懸北三關與淪陷城池的數萬鎮北將士骸骨。
一將功成萬骨枯。
江行知此時心中所想的事情,無人可知。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暗下決心,既然已經賣出這一步,就再無退路。
旋即,他抄起桌上酒壺,神情激昂道:“喝酒。”說罷,拿起桌上酒壺狠狠灌了一大口,一口酒下肚,火辣辣頗為痛快,而後將酒壺遞與旁人,其餘三人依次拿了酒壺,狠灌一口,待得翟遠同最後接了過來,竟是將壺中酒一飲而盡。
江行知呼出一口酒氣,道:“陶梓,你率八千黑龍衛精騎,沿西線飛狐道出關直奔草原,盡管把草原給我攪得天翻地覆。
陶梓幹淨利落跪地道:“末將領命。”
江行知又道:“翟遠同,你代替何仁峰交接涿州三萬兵馬。”沒有絲毫的停歇,他接著對何仁峰道:“何仁峰,限你兩日內整合中西線兵力,五日內集結七萬鎮北軍,馳援幽州。逾期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