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雖有皇族之尊,但天一閣在江南地位超然,陳氏皇族子嗣尚未及冠,便會去天一閣拜師學藝。長公主深居宮中,她隻需一瞪眼,身邊的宮女太監就嚇得像群鵪鶉,無一人可以成為好友。而藍幼羽為閣主關門弟子,四歲時與長公主相遇,從此二人以總角之交,互為閨中密友,相處時從不拘泥身份,分外隨意。
長公主見她無賴,忍俊不禁道:“你快些喊呐。”說著她坐下,挽起藍幼羽的手。藍幼羽嘿嘿一笑,大有深意的看了蕭承澤一眼。長公主看見她這眼神,當即白了她一眼。
蕭承澤向吳龍士躬身行禮,道了聲先生,才恭敬坐下。
吳龍士原本隻邀蕭承澤於鍾山相會,不曾想蕭承澤卻攜嵐殿下一同前來。人已經來了,他不動聲色,向長公主道:“既然殿下親臨,老夫有一事相商。”
吳龍士身為天一閣前輩高人,無論在朝堂抑或江湖,聲望盛隆。長公主也絲毫不敢怠慢,於是她謙遜道:“先生請講。”
吳龍士環顧三人,道:“昨日典鑒司清繳了大周在江南的細作。”
長公主不熟兵事,不清楚這消息的意義。蕭承澤久經陣仗,頓時欣喜道:“如此一來,我軍有機可趁呐。”
吳龍士點頭道:“不錯。”
長公主卻皺眉疑道:“宇文雲誌覬覦江南已久,兩年來不斷向南屯兵,徐衍之與龐遠烈早對大齊虎視眈眈。隻是破掉敵軍諜網,怎能逆轉形勢?”她身為建康大齊長公主,一開口便先露怯,可見大周國力強盛,連皇室之人也沒底氣麵對。
吳龍士不以為意,攤手抓起一把棋子,道:“放眼天下,大周顧慮重重。”說著他取出三子放在棋盤上方道:“幽雲十六州為防北狄入侵,三十萬鎮北軍,自然是不能動。”隨後他又取出兩子,道:“河西走廊直通關中,嘉峪關與玉門關的二十萬戍西軍,也不能動。”接著他又取一子道:“六軍十萬人,是守著宇文家老巢的。”最後他擺下數子,道:“算來算去,也隻有徐衍之的二十萬兵馬,以及龐遠烈那十五萬可用。除此之外,短期可抽調的,最多再加十萬洛陽軍。”
蕭承澤點頭道:“的確,而且徐衍之與龐遠烈的兵馬,並未滿員。”
這他們口中提及的二人,分別為大周平東大營與征南大營統帥,官拜四方將軍職位。然而徐衍之曾率平東大營覆滅洛陽齊室,龐遠烈的征南大營設置初衷,便是入侵建康齊室。這兩軍名稱本就有蔑視齊室之意,因此吳龍士二人在對話中刻意回避。
長公主歎道:“即便如此,比起齊軍三十萬兵馬,對方也有不小的優勢。”
吳龍士點頭道:“所以要分而擊之。如今敵方諜網被破,便是天賜良機。”他凝視長公主道:“當齊軍三十萬人馬征討川蜀,宇文雲誌是何反應?”
長公主沒來得及回答,藍幼羽瞬間明白,剛才吳師叔為什麼會詢問自己看了多少兵書。她反問道:“你想用疑兵?”
吳龍士第一次讚許的看向藍幼羽,嗯了一聲繼續道:“樞密院可有意泄露消息,洞庭水師與東西兩省軍合兵一處,討伐川蜀。實則僅有水師駕空船逆流而上,東西兩省軍合剿徐衍之。”
東省軍十萬,西省軍十萬,即便合在一起,隻與徐衍之對敵,並無必勝把握,於是長公主皺眉道:“那也僅僅勢均力敵。”
蕭承澤在旁聞言不悅,朗聲道:“殿下,隻因兵力相當,我軍就不敢出兵征戰,那我華夏男兒血性何在?”
蕭承澤說出這番話時英氣勃發,但長公主卻不為所動,又問吳先生道:“那水師出兵到少?”
吳龍士道:“十萬。”
長公主驚呼道:“絕無可能。”
六十年前,大齊內亂,兄弟睨於牆內。淮南王陳尚擁兵自重,於建康登基,廟號高帝,自稱齊室正統,從此一國之內,以建康洛陽南北分權。淮南王嫡係兵馬,即是十萬洞庭水師。數十年來,建康齊室偏隅吳越荊楚兩地,內憂外患下,未建禁軍,一直由洞庭水師肩負戍衛京畿之職。
長公主聽吳龍士之意,竟要建康城禁軍傾巢而出,她當即斷然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