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十六年,夏末。
安國國都。
因一條蜿蜒的澗陽河貫穿於整個京城,顧由慶瑒帝定名,澗陽。
在澗河南北交界處坐落著一座府邸,牌匾上用墨金色楷書大氣地繪著兩個大字:顧府。
整個府邸分為十幾個院子,修葺得並不算華貴,可難得在修得極為儒雅。處處可見鬆柏、古玩,以及正廳前一塊題字的玉石,都體現著殷實的家底。
此時,顧府的一處院落裏,精致的木雕床上,拉著帷幔。
帷幔中的女子長長的發絲散落在枕邊,露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細細彎彎的眉,濃密的睫毛在臉上留下一小片陰影。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女子的睫毛微微顫抖,好一陣才睜開了眼。
一雙圓潤的杏眼望著空中出神。
楞神片刻後,她坐起身穿上鞋子想出門查看一番,低頭時卻發覺自己隻穿著一件白色的中衣。
這樣不得體啊。
她掃視四周隻見牆角有個雞翅木的衣櫃,於是她走到櫃前,拉開了櫃門。
顧北安推門進來時,就瞧見了衣櫃旁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其中還坐著一個女子,小小的一團坐在那裏,身上還不合時宜地搭著幾件孩童的衣裳。
她大約是被砸得有些懵了,迷茫失措地看向顧北安。
顧北安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清冷的臉上像融化的冰河,緩緩流動出細細的暖流來。
他走近後蹲下身,將她頭頂的衣裳拿下來。
女子的頭發有些淩亂,皮膚細嫩如瓷,朱唇皓齒,一雙楚楚可人的杏眼,似孩童般稚嫩懵懂。
她側身看他,纖細的手指緊張地捏緊自己的衣角,出聲問道,“麻煩問下,你是誰?”
顧北安不由地放緩了聲音,“那你呢,你是誰?”
她吃驚地瞪圓了眼睛,“我?方才未曾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我竟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顧北安的眉頭蹙起,瞧著她道,“是頭部傷到的緣故嗎?”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學著他的樣子微微蹙眉,“我想尋件衣裳,可一開這衣櫃就被烏泱泱的衣裳砸得頭疼。”
顧北安將衣裳推至一側,“我娘將我兒時的衣服都放在了裏麵,屬實是不少的,可是疼的厲害?我遣人叫郎中入府。”
她搖搖頭,“你我可是相識嗎?”
顧北安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給她,溫柔道,“想來你應是在下表妹,薑婉。”
女子接過玉佩,薑黃色的玉佩上刻著一個薑字,她用手指摸了摸那字。
這物件,好似是熟悉的。
清醒後,丫鬟傳信來喚女子隨她前去正廳見顧府長輩。
丫鬟見她身子虛弱上前攙扶,可剛搭上她的手,她便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躲閃。
她心下覺得此舉不適宜,略帶歉意地說道,“想來是我不大適應有人服侍,多謝這位姐姐了。”
丫鬟便識趣地讓開在前麵帶路。
到了正廳,正座上坐著兩位中年男女。
男人長著端正的五官,透露著沉穩與儒雅,而女人穿著端莊的青色對襟褂子,淺青長裙,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長相端莊優雅,連皺紋都少的很。
女人的氣質冷清,表情一直淡淡的。
直至見了從門外走進來的女子,她的眼睛開始泛紅,走上前來握住女子的手。
“婉兒……都怪姑母沒能早些叫人去迎你,才使得你遇上了山賊,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好孩子,你受苦了……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怎好向你天上的爹娘交代呢……”慢慢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手,試圖以此來安撫她的情緒,“我已無礙,不過什麼事都記不得了……”
顧夫人麵上浮現幾許焦急的神色,“我聽北安提起時,已派人去請了郎中,切莫著急,往後姑母定會好好照顧你。”
就見一個長須郎中喘著粗氣被小廝架了回來。
“老夫的腿呀跑不動了,跑不動了。”老郎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起不來了。
看過了郎中後,郎中表示應是腦部重傷留下來的毛病。
興許修複得好了記憶也便回來了,切莫著急,也千萬別刺激到病人。
老郎中又被小廝給扶走了,這回倒是真的慢極了。
於是乎,她就欣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薑婉。
顧家顧尚書妻子的嫡親侄女,還背靠著大理寺少卿的表哥顧北安,她覺得妙極了~
此刻,在南岸的一個陰暗的胡同內。
一名中年男子怒氣衝衝的向前走去,路過一棵大楊樹時,還伸手用力折下了一根粗壯的樹枝。
那男子模樣長得溫和,力氣卻大的很,折下樹枝時並不費力,卻也刮花了手掌心,可他好似沒有知覺般,氣勢洶洶的走到了一家院落,推開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