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午五點多鍾,按說正是一個人社交聯絡最頻繁的時段。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把手機關閉呢?這個王京生身上的可疑之處真是越來越多了。田春達立刻吩咐郝東:“去查這個人的資料,我要知道去哪裏能夠找到他。”
郝東應了一聲,退到門外展開相應的安排。這邊田春達則又問道:“那起醫療事故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發生的?怎麼處理的?我想聽你們詳細講講。”
肖加林和莊赫雲對視了一眼,後者衝前者一攤手,意思是你來吧。
肖加林便開始講述:“這個王京生的父親叫做王鈺,早年間是省外事辦的主任,正廳級,是個高幹。前年秋天,老爺子得了嚴重的腎病,在我院腎髒科動了手術,隨後就開始住院治療。老爺子那會兒已經七十九了,體質也不好,所以一直就沒恢複過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沒準年關都過不了。不過老爺子是高幹啊,就靠各種設備和進口藥物硬撐著。到了去年年底,老爺子實際上已經成了植物人,每周做三次透析,呼吸全靠呼吸機來維持。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在今年五月十二號淩晨,老爺子走了。本以為是正常病逝,但病理檢查做下來,最後的死因卻是因為呼吸機出了故障。這不就成了醫療事故了嗎?他兒子就不幹了,三天兩頭來醫院裏鬧事。最後沒辦法,一次性賠了他十七萬作為補償。”
田春達聽了個大概,隨後又問:“這個王京生多大年紀了?是幹什麼的?”
“四十左右吧。”肖加林咧著嘴說,“自己也不上班,就是個混混。”
“四十左右?”田春達盤算著父子二人之間的年齡差,猜測道,“那他上麵還有哥哥姐姐吧?”
“沒有。就是個獨苗,中年得子。肯定是從小寵壞了的,要不你想呢?就憑他的出身,但凡爭氣一點的,怎麼能是個混混呢?”
田春達點點頭。像這樣的高幹子弟,如果幼年時疏於管教,很容易會形成放縱任性的人格缺陷。等家中的長輩退休失勢,這種人沒了靠山,自己又身無所長,往往混得比普通人還不如。
田春達進一步分析說:“既然他沒有工作,那全靠老爺子的退休金維持生活吧?”
“肯定啊。”肖加林聳著肩膀說道,“老爺子的醫療費實報實銷,每個月還能淨落一萬多的退休金,都在王京生手裏。所以你別看他是個混混,活得也滋潤呢。”
田春達皺起眉頭:“那王鈺一死,不就等於斷了王京生的搖錢樹嗎?”
肖加林說:“沒錯。所以那家夥很難纏的,最開始獅子大張口要一百萬呢。後來我做了很多工作才把價格砍到十七萬——這勉強是個能接受的數字吧,算是息事寧人了。”
田春達注意到肖加林在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特意看了莊赫雲一眼,而後者則板著臉毫無表情。田春達忽地意識到什麼,便把話頭挑明道:“你所說的很多工作,其中有一條就是解聘裏勁鬆吧?”
肖加林並沒有如常人般顯出尷尬的表情,他笑眯眯地解釋說:“我也不想這麼做呀,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總得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的。”M.ggdoWn8.org
田春達完全能聽懂對方的潛台詞。所謂交代,就是通過解聘裏勁鬆來化解對方帶來的壓力。因為把裏勁鬆解聘之後,院方就可以把絕大部分責任都推脫在裏勁鬆個人身上。難怪莊赫雲會認為裏勁鬆事實上成了醫院的替罪羊。
即便莊赫雲近在眼前,肖加林也能把這番話冠冕堂皇地說出來。田春達知道自己沒看走眼:這家夥果然是個混仕途的天生好料。他忍不住要問問對方:“你這麼做,醫院的壓力是小了,可是王京生不就把怨恨都撒在裏勁鬆身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