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顧行一個人衝進去救人了!”
“橋體斷裂,快要撐不住了!”
“回來!顧行——!!!”
“……”
火藥在大渡橋正中央炸開一片灰塵,湍急灼熱的氣流卷著石子轟隆作響,無數慘叫和悲鳴漾進耳蝸,可這時的顧行什麼也聽不見,厚重的防爆衣把他捂出一層水淋淋的汗漬,裏麵的警服全浸濕了。
線人的聲音在耳機裏斷斷續續地回響,“情報失誤……快撤……!”
顧行幹脆扯下黑色耳機線,掏出手|槍迅速上膛,雙手握住手柄瞄準麵前瘋狂扭曲的人影,食指扣住扳機。
那影子似乎被火舌舔舐得不成人樣,隻聽他放聲大笑,從火中踱步而來,“‘人這種卑鄙的東西,什麼都會習慣的’,顧行!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顧行猛地放大了瞳孔,方才還很穩的握感忽然就被這句話抖散了,扳機猶如千金重,在他手中發出金屬碰撞的嗚咽聲。
瞄準的槍管在烈焰騰空中搖曳流光,汗液都快被高溫蒸出白霧。
他認識這個人。
腦子忽然冒出一個微妙的念頭。
那人大聲道:“開槍啊——!”
顧行瞄準他的大腿,緩緩扣下扳機。
“不能開槍!”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渾厚又沉重的嘶喊,伴隨井然有序的腳步聲,穿著警服的隊友一個一個投身火場,師父率先伸來一隻手,死死扳過他結實的肩膀,“沒有他是現行犯的證據!不能開槍!”
師父那張單薄消瘦的臉有好幾條烏黑的血痕,混著細紋顯得格外狼狽,應該是闖進來時被飛濺的火星燙傷了,他飛快地道,“找兩個人帶顧行走!剩下的跟我去救人!”
顧行還沒跟他爭論一番,隻聽不遠處的人影悠悠地開了口:“原來你是因為沒有我作為‘現行犯’的證據才不敢開槍啊?那真是太好辦了。”
這聲音帶著一絲恍然大悟,洋溢著興奮欣喜,就像解了很久的數學題終於得到正確答案,他抬起右手,在燃燒的火焰下隱約可見握著一個紅色的控製器。
顧行在那一刻大腦短路,緊接著神經就在看不見的地方繃成了一根極緊的線,他頓時目眥欲裂地大吼,“所有人趴下——!!!”末梢的音節撕破了嗓子,宛如一陣呼嘯而過的狂風。
“轟隆!”
·
顧行驀地睜開眼,胸口止不住地跌宕起伏,如同午夜夢回他最害怕的那段記憶,唇瓣青紫,臉色像一張漂白過度的紙。
眸子透著剛經曆過夢魘的驚魂未定,和平時飛揚跋扈誰都敢揍的模樣判若兩人。
陽光透過窗子投射在病床上,儀器彌漫著滴滴答答的聲音,氧氣罩呼出白霧氤氳,恍若在他瞳孔深處下了一場紛紛擾擾的大雪。
護士的聲音從門縫裏飄進來,“太好了,您終於醒了。”接著就是一係列詢問,比如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當時有沒有複發別的舊傷等等。
顧行剛想問他們怎麼神經兮兮的,然後往下一瞥就清楚了原因。
身上全是繃帶,一圈一圈膠帶纏在胸口進行外固定製動,鎮痛泵在床頭安靜地放著,生怕他哪裏疼著了。
顧行心說是哪個蠢貨要醫生用鎮痛泵的?!
剛說曹操,曹操就到,陳俊安頂著一張“花容失色”的臉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顧隊!您終於醒了!”他手裏抱著一疊盒飯,氣喘籲籲地來到他床邊,一下握緊了他的手,“聽說您和嫌疑犯打起來了,還中了槍傷,都怪我……”
說著,他竟然哽咽了。
雖然顧行不咋喜歡這二貨,但見他如此擔心自己,還特意為自己買飯的份上,就難得安慰地道:“我這不是還活著嗎,別哭喪個臉了。”
“嗯……顧隊您真得保護好身子,醫生都說您身上大大小小好多傷,而且因為失血過多,險些救不過來……”陳俊安吸了吸鼻涕,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凳子,把盒飯擱在腿上打開,登時飄出紅燒肉的香氣,摻雜著河鮮的鹹香,還有雜七雜八的牛肉魚肉,勾動味蕾分泌唾液。
顧行一個字沒聽進去,一個勁地瞅著盒子裏的大魚大蝦,嘴裏的口水快要泛濫成災,他滾動喉結,盡量維持長者姿態,“總之謝謝你大老遠跑來看我,還買了飯,我也剛好餓了。”
眼看陳俊安掰開一次性木筷,夾一塊肥美的基圍蝦沾上醬料,隨他話音甫落,放進了自己嘴裏。
“啊……”
兩個人四目相對,身旁的護士小姐姐尷尬地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