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一章(1 / 2)

青山吐微翠,林野草色新。嵐光裹煙霞,折出一片仲春好風景。

九重雲霄之下矗著一座無憂山,無憂山麓,便是那漫開粉朵的櫻源。此處連山接水,上呈瑞雲祥靄,時聞鶴唳鳳鳴,下臨無憂澗泉,波淨淨,水清清。後人說“起伏巒頭龍脈好,必有高人隱姓名”,白衣玄紗,端的似墨竹清雅,又是誰人?

午後,狐君於桌案前展卷,一坐常常就是數個時辰。日韻漸淡,鳥雀歸林,如此又是平安無虞的一天,一如她過往五千年的迢迢歲月。

“王!我王!禍事、禍事了!”

喧嚷猝起,誰的聲音破碎了狐君獨享的安寧。

眉間微皺,她釋卷應道:“何事。”

“雪獅王帶著一堆人來咱們櫻源了,那陣勢可嚇死小的了,您趕緊出來看看吧!”小滿在外促聲喊道。

雪獅?斂了長袖薄紗,狐君整衣起身。

“狐君!狐君!狐君快快出來理論!”

不待她半隻腳踏出屋子,隔著牆頭老遠就聽見了雪獅王勢若洪鍾的咆哮。

“是怎麼了?”

小滿隻搖了頭:“小的也不知道,他凶得很,不跟我們解釋,非要您去。”

讓小滿將雪獅王引往前堂,玲奈隨後跟去。雪獅一族住在千裏雪川,離這狐族櫻源隔了十萬八千裏遠,想招惹且鞭長莫及,怎麼雪獅王還親自上門了呢。

前堂上掛老狐王手書的“鬆茂堂”匾額,懸匾之下為篁竹流水山石圖,再其下則為一擺著香爐燭台的長案。雪獅王膀厚腰圓,負盔著甲,銀銅獅蠻帶緊勒皮肉,一人足有尋常人兩倍寬,此時正側躺在寒玉劍腿塌上歇腳。

來就來,還自備塌嗬。玲奈止步堂外,待小滿給她披上羽氅方入內裏。

雪獅王身邊摳手四望、眼神飄忽、半天蹦不出一個字的女人,玲奈見她就光火。

麵向獅王,她作揖啟口:“小狐見過雪獅王。”

“噯!”雪獅王大手一揮,拍塌坐起,“不敢當不敢當,哪敢受狐君的禮。”

不喜囉嗦,將他請入座,又新看了茶,玲奈道:“敢問您今日不遠萬裏來此——”

“當然是有事了!沒事我吃飽了撐的找你修仙麼!把那小畜生帶上來!”

招了侍衛,雪獅王一撣皂羅袍轉身坐回塌上。

“狐君,明人不說暗話,你家的小畜生偷光了我雪獅宮的酒,砸爛了我雪獅宮的大梁,還差點燒了我雪獅一族的千裏雪川,我不來向你這狐王討個說法回去可不好交差。”

兩族隔得那樣遠,再頑劣的狐狸哪個會冒著風險去雪獅宮偷酒搗亂。待雪獅侍衛揪了小東西的後頸皮上來,玲奈這才見著雪獅王口中的“小畜生”原是隻通身火紅的赤狐——可要說赤狐一族就離得更遠了不是?

衝天酒氣熏得人直掩鼻,再看小畜生,飄飄然醉死酒中,紅舌半吐,嘴角還隱約掛笑。

雪獅王提聲問道:“怎麼樣?是不是你管束不當?”

“此為赤狐一族——”

“我不管!”雪獅王兩腳跺地,碾塌了前堂的地磚,“你是狐狸,這小畜生也是狐狸,你不管誰管?”

狐族以白狐頭領為王,赤狐玄狐之分族頭領皆為長老。雖說不至於各自為政,凡有大事也必當公商磋議,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本應由赤狐莊自行收拾才對。

近前一步,小滿附耳低言:“赤狐長老今日去鶴族吃喜酒了。”

如此就真的隻能要狐族的王代為管教了。差穀雨去了酒窖,玲奈向雪獅王拱手:“此處備有幾壇千年佳釀,雖比不得雪獅宮玄冰洞窟的酒,還望您笑納,小狐改日再親自登門謝罪。”

雪獅王顯也沒想到孤傲的狐君是能這麼好說話的,原先還吹胡子瞪眼得要掀了櫻源,這鬧得,沒了脾氣。

“算了算了!你好好管教管教這小畜生,再敢擾我雪獅宮,小心著它的皮!”

玲奈輕歎息,暗自心疼窖藏幾千年的香醪。可心疼有什麼用呢,那獅子說得句句在理,身為狐族的王,她不去擺平又能有誰鎮得住。

手邊就是那大鬧雪獅宮的小畜生,此時仍睡得香甜,涎水流了半桌子。

“認得麼。”

懷抱大氅,小滿答道:“瞅那鈴鐺,想必是赤狐莊的少主人了,尋常小狐怎麼也沒這膽子。”

聽小滿這麼說,玲奈也才留意到小畜生腳上係著的鈴鐺。

“赤狐少主……”呷了熱茶,玲奈喃道:“我竟不知。”

“王不知也正常,您才出關多少年呀,赤狐莊的少主人出生時您還在鳳仙穀呢,況且——”

似是為剛才那樁煩事耗盡了心神,玲奈隻頷首:“去請長老來,就說少主在這,其他無需多言。”

道了“是”,小滿靜悄退下。

獨坐沒一刻功夫,雪獅二小姐折返回來時茶都還是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