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順二十年,初春,京城。
河堤垂柳,繞岸吐新芽。
新燕出巢,環花翻飛,生機盎然。
天蒙蒙亮,街上已有不少攤販在叫賣著,早起去上工的人隨處一坐,吃起早飯。大道上偶爾會有一些官員經過,他們從一旁的文曲街出來,騎著馬或者坐著轎子去上朝。
靠近街口的一處宅子,此刻大門大開,身著朝服的戶部郎中黎仲源臉色有些不好看。跟身後的嫡妻告別後,就坐上了門口早已準備好的轎子。
待他走後,趙氏微微歎了歎氣,抬手讓下人把門關上。
再過一個月,他們家老爺就要外放了。他們這一家人在京城生活了多年,此時離京,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不僅如此,府中近日又突然發生了一件讓人頭疼不已的事。
趙氏揉了揉額頭,穿過外院,朝著內院走去。
內院跟外院完全不同,這裏草木繁多,生長有序。
即便此刻是初春時節,依舊有不少鮮花盛開。
抬眼望去,亭台樓閣,雕梁畫棟。
丫鬟小廝管事早已經起床,在後宅之中穿梭,間或跟身邊人說上幾句閑話又匆匆離去。
不管府中將要發生什麼變故,飯總是要吃的。
廚房此刻已經是炊煙嫋嫋,管事、大廚、擇菜洗菜切菜燒火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充滿了煙火氣。
一處不起眼兒的偏院廂房之中,有個穿著豆綠色粗布衣裳,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正在輕聲喚著躺在床上的少女。
“姑娘。”
隻見那姑娘一頭烏黑的秀發散在床上,雙眸緊閉,柳葉細眉,瑤鼻玉腮。
膚色白色近乎透明。
一臉病容,惹人憐惜。
突然,沉睡的美人睜開了眼睛。
那眸子極亮,一張毫無生機的臉一下子被點亮了,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
黎淑妧做了一個美夢,夢裏她左手拿著燒雞右手拿著烤鴨,正準備大快朵頤。
然而下一瞬,燒雞和烤鴨全都不見了,她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吵醒了。
在睜開眼睛之前,黎淑妧想的是,自己明明昨晚剛吃過炸雞排,怎麼又饞了呢。在睜開眼之後,看著入目所及的東西,黎淑妧忘記了自己的夢,也忘記了剛剛思考的事情。
這是一個極為陌生的地方。
她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從未來過此處。
漿洗得幹幹淨淨卻帶著幾處補丁的粉色床幔,繡著杜鵑花半新不舊的緞麵被褥,漆色剝落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黃花梨木床……這些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二姑娘,您真的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黎淑妧的思緒。
見自家姑娘睜開了眼睛,杏兒激動地險些落淚。
她家姑娘昏迷了整整三日了,在這三日裏,時不時發燒。
大夫說,再這樣下去,即便是醒過來,可能也會癡傻。
剛剛她見自家姑娘嘴唇動了動,便以為她要醒了,所以喚了幾聲。
沒想到真的醒了。
黎淑妧把頭轉向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小姑娘。
雙丫髻、長發木釵、豆綠色襖子和棕色裙子,如此種種可以看出來麵前的女子是個古代人。
不僅如此,黎淑妧甚至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一些陌生的記憶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為了驗證心中猜想,黎淑妧試探地問了一句:“杏兒?”
沒想到出口的聲音卻極為沙啞,一聽便知是大病了一場。
聽到黎淑妧的話,杏兒一邊哭一邊笑:“姑娘,您終於醒了,城南的李大夫說您快要不行了,老爺夫人從昨兒起也不來了……奴婢還以為您再也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