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雪樓的頂樓,江棠已經拖著玉瓊的腳,把屍體藏進床底。
她清理完血跡後,安靜地坐在床上等待。等待這位未來會震古爍今、大名鼎鼎的仙尊的一見鍾情。
照正史上所說,元封二十八年,玄微魔尊尚未突破心魔前,他在春江宮百花宴上飲醉,去了棲夜池散步,見到了一身藕荷色衣裳的沈晏清坐在小舟上采蓮,因此一見鍾情——江棠以自己穿越重生的經曆證明,這根本是錯誤的。
當然隻這些還是不夠的,江棠看過一本野史,野史上的描述是這樣的,春江宮準備了一位絕色美人,安置在立雪樓。
沈晏清外表柔弱天真,實際上野心勃勃,他得知了這個消息後,躊躇許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進入了立雪樓,殺死了這位絕色美人,頂替了她。
結果正如沈晏清期待的那樣,玄微魔尊果真愛上他了。
接下去的結局,自然也就大同小異了。
沈晏清的榮寵萬年不衰,以至於他死後,心魔難消的玄微魔尊還為他畫了一幅畫。
在幾千年後,這幅畫被輾轉送給了天清門,真跡被存封在天清門最高等級的寶庫之中。江棠沒有資格見到這幅真跡,但她看到過天清門一位真人偷偷臨摹的畫,畫中人穿的便是她現在的這一身。
江棠覺得玄微魔尊會愛她的,因為她這一身出自玄微之手設計的衣裳,因為她比花兒還嬌豔的臉龐。所以她才會在三年前穿越來到元封二十五年時,就主動請纓要進入並沒有什麼前途的春江宮。又搬進偏僻的翠微苑,隻因為它離著暖香樓最近。
在這短暫的三年裏,她靠著自己前世修行的經驗和對曆史的參照,獲得了不少的好處。隨著記載上的信息和現實一一對照,江棠也愈發的自信起來。
她想了有一會兒,想到笨手笨腳到被她嚇到滾下樓梯的沈晏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樣太過於殘忍,開始猶豫等到明天,等到明天她成了玄微魔尊心尖上的人後,要不要幫幫沈晏清,如果他當時還沒有被春江宮的管事下令處死的話……她想了很多東西,想到了很多可能。
因為興奮,江棠在燭火下翩翩起舞,在燭火的照映下,她的影子彎曲曲折,漸漸扭曲成了一隻猙獰可怕的怪獸。
遠方鍾響,寓意剛過了子夜,現在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可江棠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好冷、真的好冷,她的手臂上已經被凍出了雞皮疙瘩。她施法給自己驅寒,卻沒有絲毫的用處,反而因為法力的流失變得越來越冷。
終於,在初夏六七月的季節裏,江棠發覺自己呼出的氣都變成了冷氣時,她才算意識到了不對勁。
——沒有野史上寫得那樣輕描淡寫的簡單!
留給魔尊休憩的地方,怎麼可能會這樣的簡單!
江棠意識到法力無用後,就蓄積起法力,開始拚命揉搓自己的手臂。
正當她已經被凍到瑟瑟發抖時,江棠又突然的覺得炎熱。這股熱,就像是從她的意識裏識海燃起了一把大火。
這把大火從她的識海附到她的骨頭上,燒得她渾身發癢,抓心撓肺的癢,而這個時候,她體表的冷還在讓她冷到覺得發抖。
江棠這個時候已經想不起來那些野史正史上有關玄微魔尊的種種記載了,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她茫然的環顧四周,終於意識到以春江宮的規格,他們就算舉全宮之力,也用不了如此奢靡的東西,這些應該都是上宗的人送來的。
換而言之,這些都是給謝璟的東西。
那些生靈殘存的怨氣對玄微魔尊來說,或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可這已經夠要了江棠的命了。
江棠又哭又笑起來,她竟然功虧一簣,她竟然功虧一簣在這種地方上。
她不甘心。
為什麼之前沈晏清還在的時候就好好的?為什麼野史上沒有寫這個?為什麼上輩子的沈晏清可以抵擋這些怨氣的侵害等到魔尊的寵愛?江棠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她想起了已經死了的雲瓊,明明雲瓊的修為比她還低才對,為什麼在她和沈晏清上來以前,雲瓊還能活這麼久?
想到這點,江棠瘋了一般,想要把床底下的雲瓊拖出來。
她看見已經死去的雲瓊身上那件流轉著月華般的薄紗,江棠宛若看到了生機,她拚命想要把這件薄紗扯下來穿到自己的身上,可已經來不及了。
雲瓊的薄紗上沾了血,一入手就滑脫。
而已經燃燒到江棠骨頭上的燥熱,已經從內到外,吞噬了江棠的內髒,開始如同細小的螞蟻啃食她的肌膚一樣,江棠的皮肉也開始掉落。
鼻尖縈繞著一股驅散不掉的血腥味,江棠低頭一瞧,“咕咚”一聲,她的頭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