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娣看他板著一張臉的嚴肅正經相,再配上這句帶點兒指令性的老口吻,到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噗嗤——”
“哦,行,我不叫了。”她聲音夾帶氣音,和逗弄他得逞的笑意。
陳戈峰沒搭理,朝她的反方向偏過臉,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裏,擺出一張“我不想再和你進行任何對話”的冰山臉。
何娣沒眼力勁兒。懶懶散散倚著靠背滑下去一些,翹著二郎腿抖啊抖,盯著天邊的一塊葫蘆狀雲彩。
姿勢調舒坦了。微風徐徐,陽光正好,天空明朗。她從褲子口袋深處挖出一把瓜子,話嘮模式正式開啟。
“哢哢哢…”
“話說,我那天翻了你挺多新聞的,網上說你是什麼…骨灰缸,又冷又硬,冒寒氣還冒凶氣,我看得笑死了。這是什麼陰間比喻。”
“哦對,好像還是你隊員說的,估計背後對你這個隊長有意見,就像我高中時候一直對我班主任有意見一樣,就沒見過那麼變態的班主任,我當時住校,寢室每天查內務但凡扣一分,一個寢室的人一起站一上午。”
“我們老師說,這是團隊意識,一人扣分,連坐處罰。我們老師就稀罕那月底那文明班級的稱號,分扣多了那個旗子就沒了。團隊意識,榮譽麵子,她就在意這些。”
她嘀嘀咕咕說完一大通,身旁那人一點動靜沒有。隻留一個冷淡的後腦瓜子給她。
何娣瞄過去幾眼,心說這後腦勺長得還怪標誌的。又不扁又不凸,頭發又黑又濃密。
她盯著看了挺久,又哢嚓哢嚓磕了好幾個瓜子入口。
“哢哢哢…”
最後一顆瓜子磕完,她把瓜子殼都放回口袋裏。手拍了幾下大腿,抖落碎屑,長長呼出一口氣,續上剛剛的話頭,接著講。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啊,但我畢業這麼多年,最想的還是我們班主任。”
“她這人平常挺凶,特嚴肅,我們畢業典禮那天她哭得一塌糊塗,我以為我看見她哭會覺得好笑,但是沒有,我比她哭得更慘來著。”
“所以,你的隊員吐槽你,肯定也是因為在意喜歡你,看重你。你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他們才會一直把你掛在嘴邊。”
她斜睨過去,眉梢躍起:“對吧,車神大哥。”
她又來。
一模一樣的說辭和語調。一句話裏偏四這個字速度很慢,語尾翹起來,像貓咪的尾巴撩過耳際,漫入洞內,黏上鼓膜,騷得人心裏麻癢得煩躁。
他別著頭,在嘴內微開牙關又合緊磨了下,咬肌被牽著極小弧度地動了動。物理止癢。
何娣從小到大,跟人講話都沒個把門,自以為是實誠好心的話,當事人卻總在後來和她坦白,說她講話傷人,太過直率,捅刀於無形。
他之前對這個稱呼是有反應的,這次卻沒有打字回複。
她察覺到這詭異的氛圍。猜測自己意會出錯,開玩笑開過頭,無形傷了人。
她坐起來了些,背挺直靠著椅背,手撚著耳邊碎發:“那個啥,我不叫了,我還是叫你名字好吧。”
“陳戈峰。”
何娣說到名字,她忽然用手指著自己的臉:“那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
她沒看見他放進口袋的右手動了下,握住了手機。
她以為這人這麼冷冰冰,又一臉嫌棄她的樣,絕逼不記得她叫啥。
她清清嗓,鄭重其事又介紹一遍:“我叫何娣。何是何必的何,娣是一個女字旁,一個弟弟的弟。”
“雖然我名字裏有個娣字,但我媽不重男輕女的,她管我,反而比管我弟多多了……”
她絮絮叨叨,扯東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