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的發言拋地有聲,閣臣皆不發一言,他們被這番偏激、可恐的言論嚇到了。
“陛下,今日之語言絕不能外傳,如此為自絕於天下也。”韓爌起身,連忙快步向前,雙目緊緊的盯著朱由校、眼球有些顫動,可以看出這番言論對他的衝擊有多大。
在場的眾人都是惶恐、甚至有些後悔自己聽到這句話,不過當然他們並不是逃避現實的人,不是懦夫,而且他們足夠忠誠。
出現了問題那就得解決問題,當然解決提出問題的人也是一種方法,但這個方法並不能適應當前的情況,這真可惜一一閣臣們在心裏想著,並自動地、自覺地忽略了第二個選項。
眾人都感受到了皇帝強烈的不滿與憤怒,他對士紳、豪商、官員、勳貴甚至是宗室全都有著極度的不滿。但是士紳、豪商、官員和勳貴他們就是帝國統治的根基,他們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生態鏈,一個自洽的政治生態結構,一個從上至下的、嚴密的階級森嚴的官僚體係。
官僚製度是以下事物的基礎:強大的中央集權與層層授權,下級對上級負責的科層組織。可以這樣說,一個帝國的組織框架結構就是其官僚體係。
官僚政治體係是以官僚體係為核心形成的利益集團。他們幾乎壟斷了國內政治、經濟、文化資源,無論權力還是金錢,都會在這個利益圈裏,私相授受,而占人口絕大多數的平民百姓卻被排斥在外,除了被動接受之外,別無選擇。
官僚體係利用手中高度壟斷的政治權力,直接介入商業活動,並主導著利益分配方式。
官僚政治體係具有神奇的親和力與驚人的適應性,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講,它可以與任何體製雜糅並蓄,相互融合,自成一體。
沒有完成政治體製改革之前,若想進行經濟層麵上的改革,所采取的措施,就隻能是以保障官僚集團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推動市場經濟的發展,這是在的社會背景下,是近乎無奈的選擇。
朱由校雖然是兩世為人,但也對此毫無辦法。他隻能想辦法摧毀官僚體係中的那些不是那麼忠誠的部分,扶持那些忠於自己的部分,用新的可以控製的官僚代替那些舊的難以控製的官僚,然後進行著小規模的調整。而這一過程必然是漫長的。並且在某一時間段會出現一定的反彈、妥協、退讓。大明不知道是否能撐到它的結束。
帝國需要他們,他們也需要一個帝國,但這個帝國卻不一定必須是明帝國。
“朕是信任諸位的。”朱由校端坐上方,府觀著下麵的眾人。此生18年,登基近兩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幫經驗豐富的政治家們如此的失態。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葉向高已經平複了心情,開口勸慰道。
諸位大臣的外表已經恢複了平靜,麵色如常,但在內心中依然是是驚濤駭浪。
年輕人衝動熱血,看不慣世間的陳俗舊規,長在幹淨的土地,很少見到那些習以為常的醃臢,喜歡抱怨,力求改變。這都是正常的。但是剛才那些話不隻是年輕人的抱怨,因為他是皇帝,一言一行都有這政治性,即使是他自己並不這麼想。
“您要知道您要麵對什麼?”
“我知道。”
“陛下,萬曆年間朝廷作過統計。列入“首等”的全國17家富商中,晉商占三家,徽商占兩家。鹽商豪勢與政治鬥爭並存,山西商人靠販糧販鹽發家致富。蒲州範世逵、洪洞李映林、臨猗閻天傑、大同薛氏和李氏等,都是其中僑楚,但最為聞名者,當數蒲州的官商家族張四維家族和王崇古家族。
張四維曾為內閣首輔。其子孫與晉商李氏聯姻,這種利益聯姻布落了整個大明。您麵對的不僅僅是晉商,而是全國的士紳。”
朱由校知道,這是他們在教自己。
“這是值得的,朕也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