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相互擠壓推搡,在天穹上呈現出向前波動的趨勢,一層一層界限分明地遞進,就像海洋上被推起的層層浪紋,隻不過它擁有的不是大海的藍色,而是灰色。
鉛灰色的色調有股“山雨欲來”的意味,果不其然,淅淅瀝瀝的雨聲由遠及近,轉眼間就成了嘩嘩啦啦的傾盆大雨。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l城再次被籠罩在這悶熱潮濕的季節裏。
街道上擺小攤的人連忙收起了攤子,急匆匆地推著車走了,行人紛紛撐起了五顏六色的傘,來來往往的車輛也都開啟了雨刮器,兩條雨刮兢兢業業地在車前玻璃工作,開著店的老板坐在門前搭好的雨棚下,大喊一聲:“嘿,又下雨啦!”
一條小黃狗全身濕濕嗒嗒地跑到店門前,停下來卻不停的抖擻著全身,一身黃毛乍地飛舞起來,還甩出了許多條水影。
“你這小東西,不好好呆在家淨往外跑!”
說著主人又不嫌髒似的將它抱起往店裏麵走了。
天昏沉沉的,下著的雨起了霧,l城被煙雨交織。
一輛公交車緩緩停站,從車上陸續下來幾個人,一把黑傘被撐開,雨滴在傘上亂蹦,見最後一個人下了車,公交車司機又緩緩地將車開走了。
一隻修長,指節分明的手握著這把黑傘,握傘的人撐著傘閑散地走在人行道中,黑傘下露出了完美利落的下顎,往上是平直微抿的薄唇,挺俊的鼻梁,臉龐棱角分明,是少年最特有的。
裴以延漫無目的地走著,手機突然嗡嗡地提示有來電,他從兜裏掏出手機,看到屏幕顯示時,神情柔和了下來。
“媽。”
“小延,在那邊習不習慣,今天有沒有出去玩?”
一道溫和的女聲從電話裏傳來,盡管說話的人說得很慢很輕,但還是掩蓋不住嗓子裏透著的一絲沙啞,裴以延不由得眉毛一皺。
“聲音怎麼回事,感冒了嗎。”
“不小心著涼了,小感冒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裴以延顯然不信:“不小心著涼還是工作累的?也許都有,你不要一天都在鑽在工作裏,身體比工作更重要。”
“好好好,我都記著的,不說我,說你,今天感覺怎麼樣,還會覺得不習慣嗎?”
“還行,我也不小了,用不著多少時間適應。”
手機另一邊的人笑了笑:“那就好啊。”末了,又溫聲道:“小延啊,媽媽跟爸爸都很抱歉以前沒怎麼拿時間陪你,所以我和你爸都決定好了,等我們這邊工作上的問題處理完後,就交給一些可靠的人代理一段時間,然後回來陪陪你。”
“你覺得好不好?”
其實對於大多數十六七歲的少年來說,自由,不受拘束才是他們所追求的,父母如果在身邊,少不了會感到一些約束和不自在,但是裴以延不會,一方麵是他這麼多年確實跟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少,心裏是希望能多跟父母相處的,另一方麵則是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認為父母在身邊是感到約束的。
於是他“嗯”了一聲。
對方仿佛對他的回答感到很高興,“那這樣就好……你那邊是在下雨嗎?”
“是,現在比剛才更大了些。”裴以延邊說著,邊越過了麵前的一大灘積水,但剛剛才避免了積水打濕鞋子的事發生,下一秒自己的整雙鞋外加褲腿就被濺了個遍。
裴以延:………
裴以延有些無語地看著罪魁禍首,隻見這個罪魁禍首,大雨天的,馬路旁,他竟然能打著傘滑滑板!路上水這麼多,不怕出個意外嗎………
但罪魁禍首並沒有看他,又也許是他也知道自己滑滑板時濺了別人水,在跟裴以延擦肩而過後,手背朝向著他一揮,“sorry————!”然後給裴以延留下了個清瘦的背影。
是個少年,剛剛跟他擦肩而過時,裴以延瞥見了他的側臉,很好看,好像皮膚挺白的。
……也挺不怕死的。
但很快裴以延就聽到前麵路上有位阿姨在數落著罪魁禍首,“這個天滑滑板,多危險啊!真是的,現在的小年輕都這樣沒有安全意識嗎?萬一出了什麼事叫你家裏人怎麼辦!”
“對不起阿姨,這是最後一次啦!”
離遠了點聽不太清,但聲音應該很明朗,語氣微微上揚,讓人想也覺得他是一個活潑的人,但是也活潑過頭了吧。
“小延?怎麼了嗎?”
媽媽還在另一邊詢問,裴以延收回了視線,“沒事,遇到個不怕死的,濺了一褲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