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約看了一眼遠處作乖巧狀的雲,沒有半分收斂。反而雙手按住江戶川亂步的肩膀:“亂步,不要再逃避了,你逃避的已經夠久了。”
雷雲的麵積頃刻暴漲,上麵一道大腿粗的閃電劈下來,醫生大概能有八成熟。
這時候瞎子都看出來奈約不是在開玩笑了。
江戶川沉默著,以沉默作為他對抗現實的盔甲。
而奈約的話卻是利劍,是重於千鈞的攻城木,每一句都讓他堅信著的事物動搖無比。
接觸到外界以來那些指責、那些謾罵、那些虛偽討好的誇讚、那些不理解的目光紛紛從腦海中掠過。
透過黑框眼鏡的鏡片,兩雙眼睛對視著。深邃而神秘的紫色此時顯現出無限的包容來,讓江戶川一直積壓在內心的委屈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你在說謊!”
他大叫著,抹掉眼角溢出的晶瑩水珠,卻沒有掙脫醫生的手:“你在說謊!爸爸媽媽是不會騙我的!他們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他們愛你。”奈約摸了摸他亂翹的頭發。這頭黑發也張牙舞爪,不像之前摸到的那麼柔軟,竟也像是在衝他發泄心中的委屈。
“成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很複雜,他們異樣的眼光和背後的議論很傷人,對不對?”
總是被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總能聽到身後竊竊私語的江戶川亂步委屈的點了點頭。
他一直以來都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醫生循循善誘:“你的父母不想讓你接觸這些,他們希望你擁有快樂的童年,無憂無慮的長大。所以他們在盡力推遲這個過程。”
“發生意外是誰都不想的,亂步。如果他們還在的話,一定不會想看到你這副樣子。”
江戶川低著頭,一滴、兩滴,透明的液體將褲子的布料洇開深色,豆大的雨點從天空落下。
奈約詫異的看了一眼天空,發現原本暴虐的雷雲不知何時隱匿,隻落了兩三點雨便露出明亮的月光。
古怪,那雲竟然不準備劈他了。
亂步用袖子擦了擦臉,鼻頭還是紅的,甕聲甕氣的問他:“你說,他們愛我?那為什麼還要騙我?”
“這隻是善意的謊言,亂步。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許多的不得已。憐憫弱小、心懷慈悲,體諒他人的難處,並對此保持緘默。這也是成為可靠大人的標誌之一啊。”
“我可以向你保證,過去、現在、乃至未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比他們更愛你的人了。”
醫生不再管雲彩,安慰這隻可憐巴巴的貓貓:“帶著他們的期盼慢慢長大吧,這個世界的未來是屬於你們的,暫時別對它失望呀。”
天邊低垂的瞑雲消散,微風溫柔的拂過臉頰,掀起醫生白大褂的一角。奈約站在那裏,視線柔和唇角掛著無奈笑意看過來的神情某一瞬間竟然與亂步逝去的父母重合。
“那亂步大人就暫時,再給它一次機會好了……”
少年濕漉漉的綠眼睛眨了眨,抬眼看到奈約身後一片明澈清亮的星空,有兩顆靠在一起的星星格外明亮。
幾個月後,未來的世界第一名偵探與某位沉默寡言的劍士相遇。
江戶川亂步摩挲著手中的黑框眼鏡,欣然接受了自己異能力者的新身份。他凝望著前方福澤諭吉高大的背影,嘴角輕輕勾起。
善意的謊言……嗎?唉,為了醫生不被懲罰,他可真努力。果然笨蛋成年人們就是需要亂步大人的保護啊。
療養院,嘴角和眼角各青了一塊的院長麵無表情的將下一份報告戳上了奈約的名字,無情的決定了心理醫生出差的命運。
他暫時不想看到這張臉。
要不是江戶川亂步善解人意,知道了真相也依舊按照命運的安排繼續前進,他們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這邊的世界意識是個超級難搞的大齡熊孩子,明明命運線都已經沒問題了還在死纏爛打。他手下就這小貓兩三隻,哪裏能真的給雷劈了。天罰雷劫可不是鬧著玩的,真要被劈了,奈約這張卡還能不能用他都不確定。
為了這種事情還得親身上陣和世界意識打架,簡直豈有此理!罪魁禍首必須狠狠的罰!
突然被丟到五年後的奈約滿臉茫然。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天罰突然平息了?”
[嘖嘖嘖,]係統的機械音努力營造出人類嘖嘴巴的動靜,頗為回味道:[真是厲害啊,奈約醫生,沒想到院長竟然為了你去和世界意識打架。]
“什麼?!”奈約嚇到原地起飛,作為被分離出來的馬甲,他們無法隨時得知本體的動靜:“怎麼打架去了?受傷沒有?”
係統哼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遺憾:[那倆一個常年坐辦公室,一個除了吸崽和啊啊啊什麼都不會,打起來能受什麼傷。你是沒看見,院長打架就和野貓撒嬌似的,嬌俏的緊。]
野貓……撒嬌?
醫生嚐試想象這個場景,然後得到了本體炸毛的警告。
係統作為同僚可以調侃,但他們作為馬甲和部下還是得順毛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