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丞相雲舟禾府。
當年雲舟禾大肆修葺過雲府,真金白銀狠狠地花了一筆,據說連宮中太後聽了都好奇的想來看看,花了這麼大的價錢,能修出什麼樣的宅子。
隻是如今,院中氣氛略顯凝重。
跪在最前麵的是一位披著狐裘的書生,身後跟著跪了十幾人,皆屏息聽著聖旨的宣讀。
雲舟禾養子在他爹身後,臉色由白轉青,漸漸黑成鍋底。
聖旨大概就是說,大將軍苑無霜受傷了,這傷還比較複雜,需要多曬太陽,還需住清幽的地方。經過朕和苑大將軍一番探討,覺得你雲舟禾的府邸恰符合這一點,朕體恤,就讓苑將軍去你府上住一段時間,把傷養好。
聽起來像是把丞相的府邸當作了養傷休養之地。
宣完旨,太監上前攙起了這個麵白如紙、身形瘦削的官員:“丞相近日清減了許多呀。”
雲舟禾相貌俊美無比,好看的宛如一泓月光。病了許多年,身上總有一種藥材浸透的清苦氣。
聞言,他握拳抵唇咳嗽了幾聲,急喘幾口,平複呼吸才回答道:“有勞公公關心。”
“您還是快些好起來,陛下見不到您,這幾日也發愁啊。”
雲舟禾一邊應著,一邊輕輕拂去肩頭上的碎雪,待二人走到府門前,旁邊執燈籠的小廝捧過來的一把涼冰冰的碎銀子。
太監袖子一攏收了銀兩,不由得眉開眼笑:“丞相這可是和老奴見外了。既然聖旨已下,不管怎麼說,雲丞相,即便與將軍再不和,也要忍這段時間了。”
雲舟禾稱是。
“陛下看苑無霜最近不太可用才把它打發回來……眼下雖讓丞相委屈,可若您把這些時日忍過去,來日可期呀。”老太監湊近了一點,低聲道,‘苑家怕是有衰弱之勢了。”
——
目送著太監走遠,雲舟禾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方才那點快病死歸天的氣質退了個幹幹淨淨,麵上那副脆弱姿態一掃而空,慢悠悠地往回走。
“爹!”
還沒走幾步,雲梓易就風風火火的撲了過來,臉色臭的很:“爹,我要去找陛下理論!”
“好主意,”雲舟禾容光煥發出點陰森森的笑意:“不愧是我兒,爹支持你,跟爹說說,你打算怎麼理論呢?”
“就說你生著病不能、就……我、我其實,也不是說……”
雲舟禾拿手中金貴的聖旨敲這傻小子的頭:“理論什麼?書讀了幾本,長膽子了?”
雲梓易磕絆了一下,漲紅了臉:“這分明就是在羞辱你啊爹!”
雲梓易今年十五了,雖也沒正麵見過這位赫赫有名的苑大將軍,傳聞倒是聽了不少,更是聽說當年和他爹有過多少紛爭,甚至有人說過兩人動手,差點鬧出個你死我活來。
誰不知道苑無霜和雲舟禾關係不好,實在不知道這陛下是吃錯了什麼藥,會把這樣不對付的兩個人放在一起。
“苑將軍是不是因為朝中失勢,所以想來攀附和爹套近乎啊。”
苑家沒落之勢,如大廈將傾,苑無霜落入如今這個境地,難免需要別的人來扶持。
雲舟禾目光清清冷冷,重新落回了手中的聖旨,手指攥緊。
苑無霜。
雲梓易沒發現他爹在難得的沉默出神,越想越莫名其妙:全京城怎麼可能沒有一處適合養病的宅子?他苑無霜難道窮的不能重新買一處,非得住到他家來?”
夜間風雪越來越大。
“這事怎麼辦爹?就,就讓苑無霜,這武官,直接進來找個地兒住?”
雲丞相轉身離去,聲音遠遠傳來,帶著點淡淡的涼薄:“隨你安排。”
——
“你覺得皇上是怎麼想的?”
雲舟禾的侍從執著燈籠陪雲梓易穿過風雪中的小廊,思索片刻才說:“陛下應當是想給丞相提個醒。”
雲梓易:“啊?”
“丞相已稱病不能處理事務三月有餘,陛下難免會心中不舒服……少爺給將軍準備哪間屋子呢?”
雲梓易氣哼哼的:“爹尚且病著,怎麼好讓人來打擾。隨便給他找個偏僻的地方住得了。”
雲舟禾身子不好,每年入了冬更是難捱,尋醫問藥,舉國皆知。
侍從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那丫鬟小廝要派幾個,少爺有想法嗎?”
“不用管這個,他自己來養傷的,還能什麼人都不帶?何況如果他是別有用心來這裏,更不必優待!”
侍從靜默一會兒:“苑將軍應當不是這樣的人。”
雲梓易納悶地看向他:“你很了解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