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項圈’是頭有殘疾的墨巨靈,他隻有右手,左手齊腕不見,看樣子早年受過傷、一隻手被人砍斷了。
飛至靈州護陣前十裏位置,十三巨靈停步,‘玄青項圈’對著坐身陣內的蘇景點點頭:“蘇景你好。”
蘇景皺了皺眉頭:“你認得我?”
“你在不安州揚威立旗的時候,我族尚未完全蟄伏入法,那時候的事情我們還是知道的,是以認得你。我叫法中。”青色項圈的墨巨靈聲音柔和,沒什麼客氣話但他語氣是謙遜、友好的:“我記得,不安州時你立起的是中土離山之旗……中土飛仙,眷戀故地啊。”
沒話找話,全無意義的寒暄。蘇景淡淡應了聲:“不錯。”
“眷顧故地,那就好啦,如此一來你和我就有些關係了,”法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蘇景:“我是你的仇人。”
蘇景未出聲,靜靜望著對方。
墨巨靈法中也不用蘇景回應,自顧解釋道:“我這個人,鬥戰本領很一般、修行資質不怎樣、眼光和智慧就更不值一提了,唯獨有一樣小小長處:對守護效用的陣法頗有心得……我最會破護篆。中土世界不是有一座守護大篆嗎,當年先是一群墨靈仙入世、又再接引了一支正神軍馬下屆,那應該是你飛升前不久的事情,你當記得吧?有關穿陣、下屆的往來法術,皆出於我手。”
法中聳了聳肩膀:“可惜,那次兵敗了。不過一群墨靈仙、一支正神軍,應該也把中土攪成了一鍋粥,你們死了許多人吧?那件事我有出力,很大力。所以我是你的仇人。”
說到這裏,稍加停頓,法中麵上忽然綻露開心笑容:“蘇景啊,你是中土的好兒郎,大仇近在眼前,不出來報仇麼?”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還有誰能不明白法中的心思,淺薄卻有效,無賴且惱人。
天下皆知蘇景在乎故鄉,仇人就在眼前,短短十裏距離,不是在乎中土麼?出來報仇啊。可蘇景的傷勢瞎子都看得清楚,出戰與送死何異。
“不願出來?不敢出來?無妨的,知道你有傷在身,不出戰也無可厚非。不過以後別總把中土、離山之類的無聊說辭掛在嘴邊。”法中的笑容愈發開心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愛聽。”
這種‘挑撥’沒什麼意思,纏江井的仙家都不覺得蘇景會把對方的言辭放在心上,唯獨上一真人,身形晃晃來到蘇景身邊:“妖言如犬吠,小冥王不必理會。”
上一真人特意過來囑咐,原因無他,隻因真人曾與道尊有過一些接觸,閑聊之中曾聽道尊提起過‘蘇景這孩子,妖得很也邪得很,平時挺聰明可也常常不知死活’。
道尊有這樣的評語,上一真人真有些怕蘇景會熱血衝心,拖著重傷之軀去和對方拚命……怕什麼就來什麼,蘇景起身一拍真人肩膀,跟著他邁步走出了靈州護陣!
分不清是送死之舉還是驚人之舉,蘇景翻手又亮出了他的鱷魚,勉強振作起來的精神讓他的眼睛明亮了些,可是改不了他的麵色,晦暗、蒼白的臉色。
一手拎著八百裏赤鱷,蘇景的另隻手指指了指自己:“中土之人,離山蘇景。”
法中貨真價實地愣了下,之前說的那番話一是為了給蘇景添一份心魔,再則可以打擊纏江井士氣,他本也沒想過蘇景真會出來拚命。發愣隻在一瞬,隨即他就又笑了,強敵莽撞、自願送死,碰到這種事簡直是運氣:“這麼倔強?當著你的麵前,果然不能提中土啊。”
蘇景一哂,沒心思也沒精力在對方的廢話上矯情:“就你和我,可好?”
“好,當然好。”法中擺了擺右手……第一下擺手時身邊一群金項圈小頭領退下了,第二下擺手時他的手印已動!
幾乎同個時候,蘇景身形忽然模糊起來,轉眼消失不見!最聰明的打法,力弱時當有隱匿偷襲,做不成獅子的時候就做一條毒蛇,照樣能要了仇敵的性命。
蘇景不見了,法中卻無動於衷,默立於原地、片刻後突然大笑一聲,手印急起向著斜前方穩穩扣下。
手印落、法術動,一座墨色巨嶽憑空而現,山轟落、勢大無匹。就在大山砸落位置一聲悶哼傳來,隱身法度被察覺也被攻破,蘇景被逼出身形,飛縱向前想要避開大山夯砸。
墨巨靈法中再一聲笑,手腕轉轉手印稍微變化,轟隆巨響,他喚出的那座巨嶽陡然崩碎去……山腹中藏了一隻拳頭。
就是一隻的拳,沒有胳膊沒有手腕,孤零零的左拳。
拳大如丘,它本就是法中的左手,也是法中的殺手。
蘇景飛撲奇快,但墨色大山內打出的拳頭更快,一拳如電重重轟擊在他後背!沒辦法躲避,蘇景能做的僅隻是在堪堪中擊一瞬,將手中四腳神錘奮力擲向法中,求個同歸於盡吧。
中拳,天雷般震裂巨響,蘇景口中鮮血狂噴身形翻滾墜落。
赤鱷張牙舞爪飛撲法中,墨巨靈好整以暇,單手一揮,一道墨色狂風飛卷向前,風旋成颶,卷住巨鱷輕鬆化解了攻勢,法中看得出這鱷魚是好東西,蘇景必死無疑,鱷魚寶物他收了。
勝負已分!上一真人目眥盡裂,立刻就要衝出去,他不敢想能替蘇景報仇,可至少得把小閻羅的屍身搶回來啊。但還未等他飛衝出去,他眼中正翻滾墜落、已經生機斷滅的蘇景突然變大了……六尺身軀周圍一陣血光暴散,一下子就長到了八百裏磅礴:哪裏還是蘇景,根本就是那條赤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