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一世界時候,蜂僑曾相救不聽。
救不聽就是救蘇景了,雖不常提起,但蘇景自己曉得,他欠過蜂僑一條命。
七仙子還禮,不敢領受冥王口中那個‘謝’字,至於‘笑語’‘蜂僑’她們倒是無所謂的,那個小媚仙叫什麼都無關緊要。
蘇景擺擺手,繼續道:“另一件事,我的王袍是假的。”
王袍若是假的,冥王就是假的,金口就變回了空口……蘇景笑了,七仙子聞聽此言時的神情落在他眼中,讓他覺得真好看啊。
蘇景發笑時,幾位大聖十六羅漢蜂擁而上!
事無對錯但人分善惡。
善惡分別很多時候真不那麼絕對,比如玲瓏壇中普通弟子,她們不知內情,她們平時自居身份小小囂張是有的,但也沒什麼出格惡行,如何分辨她們善惡?蘇景分不出來;可是善惡之分有時候又特別簡單,比如七位老仙子,或許她們沒在困殺蜂僑的事情裏做什麼,又或許她們自摘幹淨、不提自己曾出手相助蒸蓮,不過不要緊的,蘇景懶得追究,她們知情甚詳又與蒸蓮姐妹相稱,那就足夠了、足夠她們去死了。
......
七仙女消失、再出現。相隔燃香光景。
消失的時候七個萬壽無疆的仙家,出現的時候七具全無生機的屍體。
蘇景將屍體挪出洞天,擺在妖僧與蒸蓮麵前:“咱們快一點,我還有事。”
一對妖人瞳孔猛縮,蝕海卻全無‘重點’、問蘇景:“你有什麼事?”
找人,找不聽。初入仙天時,對‘玲瓏招親’能找到不聽抱了很大希望,希望落空時候,心中思念就像野火一樣燃燒起來,即便他殺人時再怎麼凶、他擊潰邪魔時笑得再怎麼開心,這野火還是燒得他心肝都疼。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不聽,可是不想等了,隻待此間事了他就要去找不聽,哪怕大海撈針。
對蝕海所問,蘇景並不隱瞞:“啟程去找不聽。”
“哦。”蝕海應了一聲,旋即半人半蛇的小子陡然化作巨大洪蛇、急撲芙蓉須彌天歡喜妖僧。
......
“蘇景,你猜我是誰!”
同個時間,萬萬裏相隔遙遠。就在蘇景弄清招親經過、真正要了斷此事的時候,在仙天中另個角落裏,不聽正在一座仙壇外大喊。
一如四百年中每次呼喊,不聽的聲音開開心心、滿滿希望。
和這四百年裏絕大多數的呼喊一樣,前麵的仙壇靜悄悄的,並無回應。閉著眼睛的漂亮仙子等了一小會,麵上的笑容淺淡了許多,可總還有幾枚輕巧的笑紋在堅持著、強撐著她的笑。
在‘找到他’之前,一定是‘找不到’的;在‘找不到’之後,就應該是‘找到他’了吧——不聽心裏又次念起這句拗口怪話,這是極好的安慰和鼓勵。
沒人理會她,她不歎氣,轉過身準備再去下座仙壇,忽然一道影子從她手心裏跳了出來,小小囡囡顯身,綁了鈴鐺的滿頭小辮子分外醒目。
小賊跑出來,旋即身化青光,直接向著前方法壇衝去。
不聽不阻攔,小賊一向很乖很聽話,除了她要做賊的時候……小賊對寶物的靈覺是天生的本事,突然顯身必是察覺前方仙壇中有什麼了不起的寶物。
可即便小賊做賊,做的也是不聽家的小賊,這麼乖的孩子為什麼要管啊。所以不聽隻是囑咐:“小心啊,別讓人家抓到。”
小賊擺了擺手,臉上並沒有平時做賊時候那份謹慎,反倒是驚訝更多些,兩三個呼吸中已然遁入前方仙壇。
這座仙壇從外麵看上去,是一朵妖冶的紫蘭薔薇,很大,三千裏的薔薇花兒,在凡間是不可能見到的。
但當小賊飛入‘薔薇’時,妖冶的巨花就如個氣泡般,在‘啵’的一聲輕響中爆碎了。幻象破碎,花兒不再,三千裏薔薇變作三千裏土疙瘩,其色殷紅如血。
出乎意料的,這座仙壇隻有一重幻象包裹,並無禁法守護……曾經有過,如今沒了,因此間已經變作一片死地!
赤土之中,伏屍隨處可見,無一例外都被抽幹體液,皮包骨頭的幹屍。
不聽稍顯驚訝,她閉著眼睛,但真識散出,仙壇情形盡落心底;小賊神情頗為複雜,緊張忐忑和由衷興奮混在一起,她轉頭望向了不聽。
無需開口不聽就曉得她的心思,直接問道:“掛這個鈴鐺,須得多少時間?”
“二…二十年。”小賊目光閃爍。
“說實話。”
“三百年。”小賊說實話了,滿臉期盼,地心那個東西真的不得了啊,可隻憑她自己這個鈴鐺掛不起來,非得有不聽相助不可。
不過讓小賊驚喜的是,不聽隻是略略思索一陣,就點頭答應了她,陪她留在此地掛一個真正了不起的鈴鐺。
寶物固然讓人動心,但不聽真正要停留一陣的原因是‘好累啊’。堅強不表示不會累,這疲憊來自心底、會腐蝕靈魂的,她想歇一歇。再就是……或許真的心有靈犀,萬萬裏外蘇景說‘我要找她’時候,不聽忽然想到了一件比著‘找到他’更讓自己快樂的事情:被他找到。
嗯,‘找到他’不如‘被他找到’來得更開心。
小小喪修,你好歹爭口氣吧……不聽心裏念叨著,眼睛緊閉著,催動雲駕於小賊一起遁入前方仙壇。
我等你三百年。
三百年你若不來……我就接著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