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的決定看似草率,其實從她中了蘇景禁製就開始思索此事了;同樣,這個決定看似不可思議,但嘉禾對蒸蓮娘娘的馭下手段實在太了解了。
歡喜羅漢不來,蘇景頂多大鬧一場;歡喜羅漢到場,估計今天真得死上不少人了,無善了,蘇景無所謂,點點頭痛快答應:“成啊。”
兩位玲瓏壇仙子突然投靠蘇景...她們的說話聲音很輕,不過為表決心未用傳音秘法,在場仙家個個耳力非凡,全都聽得清楚也全都大吃一驚,改門換宗,這是開玩笑的事情麼!
入場時,破爛軍耀武揚威;等待時,劍上染血擊殺洪泉大壇少主人;開始前,言辭不敬挑釁歡喜羅漢;吉時到,臨陣收人又給了玲瓏法壇一耳光...瘋子、妥妥的瘋子。
名不見經傳的小光明頂主人,蘇景。
這裏是玲瓏法壇,前麵發生過什麼蒸蓮娘娘當然一清二楚,不過她也真正沒想到自己才一現身就被人削了臉麵。娘娘的目光空洞卻冷冽,蘇景在她眼中已經是個死人,她從來不會對死人感興趣,隻注視著嘉禾、三貓。
兩個仙子都低垂目光,不敢和蒸蓮對視。
三息寂靜,蒸蓮忽然一笑:“良禽擇木而棲...擇...而棲...”莫名之言,嘉禾卻隱約明白,擇木而棲,那棵木就要被摧毀了,還談什麼棲身呢。
言罷蒸蓮搖了搖頭,暫時不去理會兩個叛宗仙子,先對歡喜羅漢招呼,幾句場麵話大方得體,謝過羅漢來做‘中證’同時,也清清淡淡地勾出她與羅漢的交情深厚。
隨即蒸蓮娘娘再望向到場征親的群仙,仍是場麵話,沒什麼味道,不外是大家來就是給麵子,玲瓏壇受寵若驚雲雲,說完這些蒸蓮笑道:“諸位來我玲瓏壇,不是來看我這老太婆囉嗦的,這便升繡樓吧!”
說著,她取出一枚精致瓷碗,碗中滿滿、盛的居然是墨汁。蒸蓮揮手,墨汁潑向身後。
碗納虛空,看似淺薄實則深不可測,凡間一座大海未必能填滿這小小一枚瓷碗。墨如巨瀑,轟轟烈烈飛濺而去,而墨汁落處,湖麵上迅速顯現出一座靜雅樓閣。
樓閣早就在,但不受目光不受真識,沒人能發覺,隻有墨汁落下時才會‘勾勒’其形、顯現真相。
墨是黑的,被墨汁‘潑出來’的玲瓏法壇招親繡樓也是黑的。但不顯絲毫醃臢,真就仿佛飄逸水墨一般,這繡樓不再人間不再仙天,它自畫中來。
玲瓏壇眾多仙子退開了,隻有蒸蓮娘娘獨立繡樓前,繼續笑道:“繡樓已升,佳人將現,且請諸位仙家觀瞧......”
隨她說話,水墨繡樓上的木門開敞,人人皆知笑語仙子就要現身,所有仙家都將目光投上前去想要一睹芳容,可門開片刻,並無人走出。群仙正疑惑間,蒸蓮娘娘忽做驚人之舉,雙足一城裙裾飄飄,她飛身而起、自己飛上了繡樓,站穩在繡閣前、圍欄後。
今天來征親,群仙沒少驚訝,可之前蘇景鬧出的動靜,真比不了此刻蒸蓮舉動,她自己飛上繡樓了。
繡樓是隨便誰都能上的?那個憑欄觀望的主位是誰都能站的?誰站在哪裏,就是誰招親啊。
蒸蓮上去了,站穩了,今日玲瓏壇招親......是笑語仙子,還是蒸蓮娘娘?
娶笑語仙子,群仙躍躍欲試;娶蒸蓮娘娘......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了。
天地寂靜,眾人發愣,連蘇景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破爛軍中描金三太子的第一反應是:請謝大相來吧...隨即才省起這次相親沒自家什麼事兒了。
智慧天的諸位大聖也發呆,彼此對望了一眼,沒說話但意思是明白的:還爭嗎?這要真爭贏了、把蒸蓮領回家去...給誰?
寂靜之中,歡喜羅漢的笑聲傳來:“老友,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些,把和尚可都驚到了。”
蒸蓮也笑,但之前那全無生機的仙子氣意散去,眼中光芒閃爍顯出幾分邪佞:“聖僧言重,我上繡樓雖顯突兀,卻也算不得孟浪。”
“怎麼說?”歡喜羅漢重回巨佛掌中端坐,饒有興趣地望向蒸蓮娘娘。
突然間,蒸蓮縱聲大笑:“招親、征親,來者眾...笑語孩兒美、笑語孩兒醜,要緊麼?來我法壇征親的仙家可有人曾見過笑語?沒見過還來,又有誰真個在乎我那孩兒的才貌?沒人在乎她人怎樣,大家著意的是她身份如何。”
“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衝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