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將金蓮亮給葉非看:“可識得此物?”
沒見過,但聽說過,所以一見便知何物,葉非點頭:“花開見佛,彌天台的寶物,隻要人在中土陽間,隨時可喚請彌天台方丈辰光法駕。”
西海歸來後,蘇景履曆凶險,但爭鬥大都不在陽間,好容易在人間鬥玄天,那時候彌天台為對抗隕星也元氣大傷,所以這件好寶貝蘇景一直沒用上,放在錦繡囊中他幾乎都把這朵金蓮忘記了。
適才突然靈光一閃,想起此物...他要開金蓮、請辰光!
僧道兩家遭墨色侵染,離山破去天元三千墨道,蘇景在沙漠古城斬殺十餘彌天墨僧。但佛道兩宗現在的具體情形不得而知,究竟是闔宗上下盡遭侵染無人幸存,還是仍有人在苦苦支撐對抗墨沁......蘇景膽子大,想要開金蓮、探一探辰光現在的情形。
此舉冒險,膽子大也不是說就不計後果的,萬一金蓮一開、從天上跳出來一個神通廣大的黑和尚,少不了要拔劍打仗,身邊如果有葉非幫忙再好不過。
聽過蘇景的想法,葉非居然笑了:“好!”
這倒讓蘇景不敢信了:“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你不別扭別扭?”
市井中修出來的佑世真君,總有口舌滑溜的時候,葉非早都不計較了:“離開人間之前,見一見名滿天下、德最高望最重的那個和尚變成黑妖怪,倒是件開心事。”
蘇景無言以應,與葉非一起向前飛出十餘裏,距離離山稍遠些,將金蓮拿捏在手,催真識喚靈物,金光流轉層層璀璨,花瓣盡展。
開花一刻,成法一刻,蘇景頭上數丈高處,一尊金色佛陀顯現!
‘花開見佛’這寶物一副兩件,一為金蓮花、一為青蓮子。當年辰光大師曾對蘇景演示過用法:
這邊蓮花開放,那邊蓮子升法,這邊蘇景頭頂顯現佛陀鎏金靈像,那邊方丈身前地麵會生出佛光法環一道。環為入門,像為出門,辰光一步踏入法環,即刻顯現真身於蘇景頭頂佛陀靈像所在之處。
金蓮法術成形,蘇景凝神以待,下一刻若辰光顯身,說不定就會給自己當頭一擊.....可是幾息過去,全無動靜,辰光方丈並未顯身。
‘對麵’全無動靜。
這樣的情形不算意外。花開見佛、金蓮青子,寶物來自前輩傳承,但內中另有辰光方丈的秘法加持,隻能接引方丈一人來此。若方丈已死,那邊自然不會再有人來。
又等待片刻,一旁葉非露出些不耐煩的神氣:“辰光和尚多半是死了。”
蘇景心中一聲歎息。一代高僧,隕落得如此不明不白,怎能不讓人唏噓。不料,就在蘇景準備收起金蓮時,懸浮於頭頂上的那座佛陀鎏金靈像忽然開口,聲音裏全無佛陀的從容、寧靜,隻有無盡痛苦、艱難,仿佛兩隻生滿鐵鏽的刀子在互相摩擦:“救...果...先。”
三字落,靈像崩,蘇景手中金蓮拔起道道裂痕,頃刻散碎去。
短短三字,卻是強忍著巨大痛苦說出口的,聲音晦澀且嘶啞,但蘇景聽得明白,確確實實是辰光的聲音。
法術散去了,葉非忽然大笑起來,邊笑邊搖頭,邊搖頭邊指點蘇景:“說我喜歡找別扭?我說你這才是真正的找別扭!敢問十四王,辰光和尚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彌天台中是真有個果先和尚急等你們去救,還是擺了個殺人陷阱等著你們去跳、去死?別扭、別扭,真正別扭,開蓮花不如不開,不探勝過探過。再問十四王...你到底去不去救人?”
蘇景低頭沉思片刻,不再去提彌天台,換過新的話題:“第二件要請你幫忙的事情,請在多等些時候,待到掌門人他們回來你再走。我自己守不住離山。”
葉非重新打量蘇景,好像有些不認識他似的:“堂堂蘇景,一個人打南荒打西海打幽冥打馭界...什麼時候可都沒見你退縮過,怎麼這次縮了?守幾天門宗而已,連這點把握都沒有?”
“不是把握、信心這類的東西。來來來,我跟你細說。”蘇景自囊中取出兩把椅子,再開口時改作傳音入密......說會子話,蘇景居然還從囊中拿出一隻鞋比劃起來,葉非揚眉而笑,似是聽到了什麼有趣事情,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身形晃晃重新消失不見。
蘇景也不再山門處逗留,收了椅子回歸山內,徑自去了自家的陽火道場,之後吩咐樊翹:“一個時辰過後我會在雨花坪上開一堂課,宗內弟子都來聽講,劍碑、拜月道場兩處的修家若願聽講,也可入課。”
雨花坪,算是離山宗內地方,但相距山門極近。
“師尊開課的題目是什麼?”樊翹問道。
“劫。應景的題目,這堂課講一講劫數。”蘇景微笑應道。
樊翹領命通傳宗內弟子與外間的修家去了,蘇景徑自走進自己的小院。
一個時辰之後,蘇景離開道場來到雨花坪,修得劫嬰轉生,修成劫脈在身,這人間裏再沒人比蘇景更有資格講這一堂‘劫’。
妖魔欺世,大劫落於中土,焉知今日完美世界,明日不會變成另一個莫耶,而所有人惴惴不安之際,這一堂‘劫’之道,來得也正是時候!蘇景開課,宗內留守弟子,宗外別家修士悉數入課,聽講。就連流水劍岐鳴子都動了好奇之心,來到雨花坪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