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活得太久了,見過了太多口中生花、心中藏殺的宵小之輩。”全不理會三劍的客套言辭,老太婆目光如針,直視離山弟子雙眼:“荒漠古城、杳無人煙,駐道何處不好偏要選在我教西行之路,小輩,離山有什麼圖謀,我勸你直接說出來吧。”
老太婆是人,但修行的應該山魈石鬼的妖法,說話聲音仿佛魈鬼啼鳴,嘶啞難聽。
這時候地下突然鼓起一座沙包,眨眼沙包破碎,一個和尚從地下跳了出來。
這個和尚在做地遁,遠遠地就被三劍靈識察覺,三劍對他還頗為好奇,別人遁地靠得是法術,雖不如蘇景金烏萬巢那種五行穿空大遁,但也如魚入水,行去急急卻身形從容,唯獨這個和尚,遁地不如說是挖地,他在地下深處可真是一拳一拳把麵前土石轟到粉碎如末,一路跑身後留下長長坑道,偏偏他‘挖’得奇快跑得奇快,雙拳上的蠻力比起同行遁地的法術可要凶悍得多。
和尚的‘遁地法’古怪,模樣更古怪,身高五尺出頭,但他的雙臂雙腿都奇短,短得根本不成比例,若隻看四肢,兩三歲的娃兒才有。四肢短,身形卻不算太矮,那就是身子奇長了。
“老衲西海萬仙島,三疊大寺住持,法號五長。同道抬愛,喚我一聲五長羅漢。”和尚的門宗籍籍無名,但萬仙兩字真夠響亮,五短身材的和尚自稱五長羅漢,他說話笑嗬嗬地,全無敵意,對三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見過小哥。”
住在西海的和尚,去東土西方參加教中典儀,怎麼也不該路徑大漠,想來他是有事去過東土,繞了個圈子。
和尚不倫不類地招呼,三劍也自報家門,口稱‘見過大師’。五長羅漢又轉頭望向燈籠肥褲老太婆:“肖婆婆,趕路要緊,你何必為難人家離山的娃娃,他站在這裏又沒礙著誰。”
五長羅漢說的是公道話,肖婆婆卻不買賬,冷笑森森:“十五尊者厚愛,委我‘西鉤’之職,中土西方,代月巡天,老身重任在肩,不敢怠慢,更不敢辜負尊者厚愛,如此荒涼地方,如此紮眼人物,怎能不問明究竟。”
月上天掌教尊者,那個獨目女子自稱‘十五’。月上天宗內組織鬆散,連個明確教規都沒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隻在《月篆》經文中有提及,不強迫、隻說希望大家能依篆行事,虔誠之人可得月光永照。
此宗將中土以九宮劃分,一宮設一方月下使者,接引信徒、傳教講經、和諸多瑣碎教務,月使什麼都做,但也沒個準確的職守章程,先不說使者的職責,單單九宮劃分...真是公平得很,一塊地平均分成九片,誰家地頭人多,誰家地頭荒蕪,忙的忙死閑的閑死。
月使之上再設‘南朔’‘北霜’‘西鉤’‘東江’四月巡使,代月巡天護教有責,同樣是職守模糊,內賊作惡要管,外敵欺人要管,有靈寶出世要去碰運氣,哪宮使者臨時有事缺職巡使也得去替任。
五長羅漢聞言嘿嘿笑:“代月巡天...肖婆婆你還真當回事,用得著那麼一本正經嘛,十五尊者成此月上天不過是大家能有個門庭,相處共聚方便些,同導世人將心向月,除此之外哪還有其他意思,偏你,煞有介事,不嫌累麼?”
肖婆婆臉上變色,但五長羅漢不等她發怒質問,又轉回頭對三劍道:“這位小友,我看你神采飛揚,目光明澈,想來在離山修行了不短年頭,煉出真味了吧。”
“大師謬讚,在下入離山四百年,心智愚鈍,成就淺薄,實在辜負了門中師長。”相比那個肖婆婆,三劍更喜歡和怪和尚聊天。
“四百年啊,”五長羅漢伸出了五根手指頭,很快又收起一根:“那可不短了。有沒待膩了?是不是想換個門庭?來我月上天可好?老衲為九宮之中西南宮月下使者,你若想入我月上天,老衲這就給你發牌子。”
居然直接拉離山弟子入夥,三劍啼笑皆非,一旁的肖婆婆也終於發作:“五長昏僧,你就是這般引人向月的?此子無誠心無成意,來曆難辯行蹤詭怪,你說收就收?他可有半點向月之心!”
五長和尚撇嘴角,反問:“若人人都有向月之心,還要你我這些使者作甚,還要月上天幹啥?他無向月之心,所以才要拉進來,為他養成向月之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