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劫隻一道,綻放。
若有所準備,蘇景不怕。但他第一場鬥田上受傷不輕、尤其小金烏遭總創直接讓他元基受損;第二場衝鋒自毀光明頂以至心神動蕩、所有力量也都調運起來直指田上,全無提防。
雷劫落、雷劫散,強光收斂去,蘇景摔落在地,口中鮮血噴湧。
三屍齊齊自刎趕來救主,田上卻無意再鬥,滿麵歡笑飄身退開。三屍顧不得和強敵拚命,急忙俯身攙扶起蘇景。蘇景身遭重創,但性命還在。
雷劫是殺滅也是洗煉,但若修家在渡劫時受傷太重,洗煉的效果不會立時顯現,要待修家徹底痊愈後才會展現出來,此刻蘇景幹脆可以看做廢人一個了。
“剛說的那‘堂堂正正一戰’開玩笑罷了,莫放在心上。”田上目光和藹,爺爺看著頑皮孫兒的目光。
三屍攙扶著、蘇景勉強站好,他不懊惱,正邪戰生死鬥本就不擇手段,五百年裏被他坑過的人多到數不清了,自己被敵人坑害一次也正常得緊......蘇景的心眼不算大,可是另有豁達之處,被人背後捅一刀和當麵插一劍都是受傷流血,沒分別的。
亙古邪魔,和藹慈祥於麵,窮凶極惡於心,遠勝蘇景以前曾遇強敵。
忽然,轟隆巨響震顫離山,他召來的荒古遺跡、上古林、大鵬骸山和九頂山宗劍碑同時炸碎。
顧小君煞身碎滅,變回平時模樣,但七竅沁血、未及呼一聲痛就倒地大咳,一聲咳一口陰煞血;
上古林中諸多悉數臉色蒼白,跌坐在地,但當塵煙散去,眾妖驚奇發覺自己居然還會活著,這讓田上目中都現出幾分驚詫。小相柳也沒事...隻有他自己明白,這些年閉關中被他融入半顆金玉菩提煉化的那件寶甲不動關、為抵擋上古林自毀之力已然崩碎。
小相柳沒那份好心去搭救其他妖物,但上古林自毀引動的凶狠力量並非四散飛射,而是‘整一力’,要麼全擋下要麼被碾碎,小相柳未救自己也得去扛那凶力。
小相柳已經把不動關煉化到與自己血脈相連,如今寶甲碎,震得他自己五內沁血妖元不穩,一時間再難動法了。
另一邊天鵬山與真龍同歸於盡,法術被破對裘平安沒有傷害,可他斷妖身在前,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九頂山劍碑也未能和小不聽同歸於盡,隻毀了她的藤子。不聽自己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劍碑炸碎時惡力入體,本來她道自己必死無疑,不料一股莫名之力湧入,及時為她護住了心脈、由此保住了小命......初時不解,但很快她便察覺,自己得自莫耶的那條靈根須枯萎了些。
世界根,護了那世界的最後一個人,無法免其傷,勉強護其命。小妖女跌倒,奮力爬起、搖晃著走向蘇景。
諸多古地崩碎,蘇景暴怒成狂!他已身遭重創、氣力衰減,體內元基搖搖欲墜,又哪還辨得出這一次同伴中並無人喪生,心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悔!
悔我小氣,珍惜性命!
急拍錦繡囊,丈一劍入手。勢若瘋狂動劍起手,什麼天道天無道、善惡現世報,心中腦中就剩下最後一願:求於邪魔同歸於盡。
當與不聽、相柳、裘平安同行,有我在,他們在那陰陽司裏也不會受氣;縱鐵律高懸判官無情,大家都進不得芙蓉塔,總還能攜手輪回,下輩子你做鳥兒我做蛙,昂首於荷葉時,或能見你翱翔吧。
可那劍才一抬起,手腕便是一痛,田上一步欺進身旁,三屍攔阻於這邪魔而言形同虛設,前再蘇景發動君王一劍之前田上彈指在蘇景手腕,丈一脫手,遠遠飛出百丈開外。
這便是差距了,縱有神劍在手,卻全無動用機會。與現在的重傷並無太多關係,就算蘇景全盛,在田上麵前也根本沒機會施展此劍。
擊飛長劍,田上在抬手,一指點向蘇景眉心,哪會有機會躲避:中!
蘇景感覺明白,田上的手指穩穩戳中自己眉心。
身死一瞬,悔極恨極怒極懊惱極,可諸般‘至極’混雜一起,竟是個空空如也:整個人、整個魂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似的,所有情緒加在一起,居然是無以言喻的空虛,空虛得他想吐......真吐了,又是一口血噴出。
死了還吐血麼?這個念頭讓蘇景覺得荒謬,隨即耳中傳來田上一歎‘時辰到了’,和有三屍、小不聽、相柳卿平安等人氣急敗壞的怪叫。
嘴巴裏腥甜味道,眼前陽光柔軟,身邊還有風吹過、牽扯了頭發。
沒死。
田上收回手指,辯白似的對蘇景道:“不是我不殺你,是時辰到了...不能殺人的時辰。”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意味:“一刻時,不殺人。”
一邊說話,田上向後退開,兩步之後和藹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無人發問他照做自己的解釋:“當年鍾大判把我身運與陰陽司接連一起時,另還施展了一咒,每天我都有一刻光景,殺不了人的。你看!”說著,抬手隨便一彈,一道戾氣如劍向著不遠處一個妖精飛去,無人能攔、妖精自己更躲不開,但那道法術擊殺道妖精額頭時忽然化作清風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