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景癲狂殺來,曾提到‘幾境遊魂就會挨上幾棍’,那時李德平也沒去辯解‘我還不曾打他’,這讓塵霄生在心中又高看了陰陽司一眼。
賀餘睡得安詳,麵上帶了微笑。
如他死前曾在離山說過的:心砰然、血沸騰,老天待我不薄,讓我有了個機會能以我性命換天地氣運永駐。
死得其所,自然安詳。
抽泣聲傳來。三屍跟在蘇景身後一起進了陰陽司,排成一排,想放聲大哭又怕擾了賀餘的靜養,隻好拚命忍著,細細的哭聲。
蘇景坐在師兄身旁,一樣不敢哭出聲音,淚水長流。
賀餘未醒。
十花判從旁開口,仍是之前話題:“我保他來生前程,不止他一個,所有因劫數隕喪的修家,都有一份大好來生......但我能做的僅止於此了。”
蘇景漠然,未開口。不是默認,而是這個話題上該說的都已經說過,無須再爭,他懶得再多說什麼,人是一定要帶走的。
陽間的香火源源不斷彙聚到蘇景身上,憑此可供遊魂休養;塵霄生自己就是以鬼身入離山法度,能助賀餘重做修行,若今生能不斷滅,誰願重入輪回!
蘇景不說話,赤目忍不住反駁,怕驚擾了賀餘所以壓著嗓子,略顯嘶啞:“放人有何難,還不是你等一點頭的事情!大肆斂財、培養嫡係,你陰陽司做過的‘貪贓枉法’還少麼,還差我師兄一個?還差此間修家一群?”
十花判緩緩搖頭:“陰陽司貪、但不髒;判官枉、但絕非法度無持,私放遊魂無可能。此乃陰陽大律,哪怕你把我斬殺當堂我也不會點頭。本官如是、尤朗崢如是、陰陽司轄下上萬判官皆如是。你們若要帶人離開,先殺我,再滅盡此間所有差官吧。從此窮盡天地、縱穿陰陽,千秋萬載你等永為陰陽司緝捕之人,不歸案、誓不休。”
說著,老頭子轉頭望向蘇景:“此刻你之所行無異相助仇敵。賀餘不惜身死道消隻為護佑乾坤,他辛苦守住的世界,卻因你胡鬧、給了那些醃臢怪物可趁之機...你可還有臉再見賀餘。我言盡於此,何去何從由你決斷,少年人,再請三思。”
見過賀餘後,蘇景胸中那份狂魔般的惡火怒念收斂了許多,如今的憤怒不過一兩成,其餘心思歸化兩字:心疼。
真是心疼啊。
是以蘇景未做怒叱,隻是搖頭:“本心以論,我對陰陽司雖有諸多看不慣,但還是尊敬的。大人之言,卻讓我看輕了陰陽司。”
話說得不是清楚,但其中的意思十花判是明白的:
這次爭執無關對錯。陰陽司‘萬事皆休如輪回’是大義所在,蘇景的‘大善當報於今世’也絕不是無理取鬧,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堅持。
暴發惡戰,無論輸贏西方黑暗都得益,這是一重雙方都能預見的惡果。
無對無錯、各自堅持‘大義’之戰,引發的惡果也不應全由一方來承擔。十花判將這樣一頂‘全怪你’的大帽子扣在蘇景頭上,確是顯得淺薄了。
“我這樣說,並非真要給你扣帽子,隻盼能壓一壓你、知難而退。”十花判沒反駁,而是淺淺歎了口氣:“談無可談了。”
這時候雷動天尊低聲插口,等著十花判:“你又不是現如今的真正一品判!你不同意,尤朗崢沒準同意。去把尤大人喊來,我們和你本也談不著。”
十花判笑了下:“尤朗崢來了也是一樣。他正閉關療傷,還是莫打擾他了...紅袍相殘這等慘事,由我來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