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敵友之外,還有一種情形:就是想現在這樣,不清不楚、古裏古怪,不打也不親、不懲也不認。小的愚見,會如此,要麼是尤大人另有深處想法,憑我可不敢揣度,也沒處揣度去;要麼就是尤大人正在思量該如何處理,孔方窮之行意在試探.......這樣的情形當不會持續太久。可段大人明鑒,別的不提,就憑咱們的壽數,試探個百八十年,也真算不得漫長。就這麼說吧,也許明天尤大人就有明白大令傳下,或是打、或是詔安,也可能十年之後,兩座一品殿還是想現在一般,相安無事。”
妖霧語速奇快,長篇大論,卻連想都不想,勤奮學生背書似的。
三樣情形說完,妖霧不做停頓,竹筒倒豆子,稀裏嘩啦繼續講:“段大人您就身在‘兩座一品’殿這事局之中,那三種情形,無論哪一樣都和您休戚相關,您躲不開的。小人以為,就算能躲,您又何必要躲?迎上前,才是好做法。”
“若是仇敵,尤大人正擇日開刀問罪,您事先和姓蘇的接觸一下,探一探敵人虛實、摸一摸敵人狀況,這不是吃裏爬外...咳咳,小的講話粗糙,您萬萬擔待......這不是吃裏..不是胳膊肘向外拐,而是為大人分憂啊!”
“您和蘇景接觸一番,可能覺得是白費功夫,沒能問出、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可尤大人目重百瞳心生千竅,他老人家何等智慧。蘇景以為自己沒泄露什麼,您也沒能察覺什麼,但這句話送到尤大人處,或許他就能辨出敵人的虛實、看破姓蘇的軟肋!”
“再說第二種情形,以後大家是同僚了,蘇景撞上狗頭運,硬是得了尤大人的認可,一步登天真成了一品判,這就更好了,段大人和他接觸最早,往來最多,不說以後依靠他什麼,可無論如何,您都有了個一品官的朋友。”
“至於第三種情形......大人請仔細思量,兩方半明不昧,似敵似友,於尤大人來說,就需得有一個這樣的手下:忠心不二、地位不低、說話有些分量、心思靈活明澈,且和蘇景多有往來,能光明正大、想見蘇景就能見到的人。平時能看、關鍵時候更能說的。”
“尤其現在......若有一位判官大人和蘇景多加接觸,對總衙來說絕非壞事。但還有一重關鍵中的關鍵,性命攸關的關鍵:便是和蘇景接觸時,您要加一分心思,事後一字不漏呈報於尤大人,且每次再來不津前,也都要先請示過尤大人,問他老人家又何交代。”
其他的話都統統扔開不論,就這最後一段話,真正讓段旺旺心中一動!那筆香火在段旺旺眼中不是小數,可他也明白對於總衙來說,其實真算不得什麼,如果尤大人覺得‘小段和姓蘇的有往來,以後還有用處’,自然就免了他的責罰,至少不會重罰。
此時妖霧終於收聲,人在半空,對段旺旺躬身:“小的愚見,讓大人見笑了。”而段旺旺再望向妖霧的目光都變化了,有驚詫也有戒備:“能有這般見識,你當真隻是十三級小差?”
“我的見識不值一提,大人莫忘了,您是今天才剛知道不津司變成了一品殿,我我卻是從頭到尾一直都在看著......時間長了,沒了驚訝,想到的自然也就會多些。”
“你太謙虛了。”段大人的微笑一場古怪,嘴角在翹、笑紋在散,臉上笑得和氣,可目光犀利,眼中全無歡愉隻有威嚴。他也不聽妖霧再解釋什麼,直接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能和蘇景做成‘人魂冤屈’的買賣?”
“至少小的覺得,那買賣能賺錢、對輪回無礙、對陰陽司無損,是好買賣,大可去做。”妖霧應道:“大人有沒有想過,若您這條路行不通,蘇景大可去找其他判官,以他的身份,找一百個判官會有九十九個回絕,但總會有一個膽子夠大、能想到我之前所說道理的判官。您不做,自有旁人做。蘇景剛想派人去聯絡其他判官時,您老就來了,正正好時機,段大人三思。”
段大人笑容不變:“伶牙俐齒的妖霧啊,好一番疊疊不休,把道理裏裏外外的給我講了一遍,到頭來......你是那蘇景的說客吧。”
“我是什麼又有何關係,道理就是道理,出於我口時是口水,入於您耳時是聒噪。真正的主意,還得憑大人的心思。”妖霧語氣平靜,笑容陰狠。又哪像那個陰陽司中不知死活,傻乎乎地就知道和蘇景作對的混橫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