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古袍、麵容清雅、三縷長髯,玉榻上的屍體從衣著到樣貌再到身形,明明白白就是明璣老祖!
“我死了...隻是我不知道。”蘇景身邊的明璣老祖一字一字,說得很輕、也很慢,說完長而又長地一呼、一吸,以前不曾留意過,空氣是甜的。明璣老祖的眸子又複黯淡了。
大漠深處,陸崖九‘想出’了整整一座大城,城中人皆為修家精元所化,有皮肉骨血、能走動會說話、甚至還各有各的‘執著’,外表看去與活人無異;
無燼山中,明璣老祖於辭世之前,‘想出’了一個自己,每個人最最深刻的記憶就是自己,所以‘他’與明璣無異,能活得煞有介事,甚至可以說‘他’就是明璣。
‘他’不是元神,明璣老祖真正的元神已經損喪、枯萎了,‘他’隻是因明璣老祖不知自己已死而凝聚成的一道......一道神識?一蓬精氣?一段記憶?或者說是一截執念吧。
元神喪、身體亡,‘明璣老祖’起身走出了洞府、甚至還在離開自己的紅玉屋時關好了門,從此遊蕩於山中,不知歲月深淺。
精元所化,是以仍有法力,能夠發動護山大篆、能夠施展法術;但本尊已死,他會日漸虛弱、力量一天天衰退,可他不知自己死了,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還開心歡喜地請蘇景為自己診治!
沒人能想到事情竟會是這個樣子,特別是烏鴉衛,被以為是一場祖孫歡聚,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是一次生離死別。
洞府寂靜,沒人多說半個字,全都愣愣站在原地,腦筋僵硬心思呆滯。
倒是明璣老祖,此刻已然恢複常態,伸手一招、自屍體的乾坤囊中取來一尊巴掌大的黑色小鼓:“之前入山眾人,盡早鴉唱所攝,此峰東南七十裏有一座石窟,他們都被置於那裏,找到後運鼓七聲便可恢複無礙了。救人後我會撤去禁製放你等出山,不可停留速速離開。”
他又取出了一隻木匣,遞到烏上一手中,匣中是九枚赤紅色的琉璃瓶,內中一道道煙霞流轉,煞是好看:“待修成妖目後,打開瓶子,以你們的本元加以煉化,具體效用不多說了,到時你等自知。”盒子裏有玉簡錄著瓶中物的用法。
跟著他囑咐眾人一句‘等我片刻,去去就回’,邁步走向洞府深處,不久後轉回來,手中多出了一隻未設禁的乾坤袋,將其遞給了扶蘇:“主公常狩非正非魔,但一生修行不犯凡人分毫,是我死後法力衰退,未能控製好‘璃璃水墨’,這才引得洪水泛濫。襲擾人間非我本意,這囊中有些金銀,你們替我分與受難之人吧,能做的僅止於此。”
同樣的道理,也是因為他控製不住護山寶物了,所以山中氣象才會從虎兒礁中透露出來、待到後來修士來查探時,盡數被陷入山中,若明璣老祖未死根本就不會發生這連串事情。
言罷,明璣老祖甩袖、逐客!
根本不容蘇景或烏鴉衛再多說半字,洞府內禁術發動,直接將他們送回了山腳,繼而大門緊閉,任憑烏鴉衛怎麼叫喊敲打仍紋絲不動。
蘇景心裏惦記著劍穗兒等人,按照明璣老祖的指點振翅趕到地方,果然見到大群正道修士,個個目光呆滯、仿佛根木樁子似的站在石窟內一動不動,劍穗等三位離山弟子都在其中,之前曾險險殺掉烏下一的拙季老道也在。
鼓很小,聲音也不如何響亮,但它自有神奇之處,接連七響落下,眾多修士齊齊身體一震,眸中漸漸恢複清明。而無燼山魔音古怪,被攝魂之人在清醒後,並不會丟失這段記憶,如此一來都不用蘇景去解釋什麼,眾人便曉得是眼前這個年輕修家救了大家。
待劍穗等幾位離山弟子上前見禮、拙季老道滿臉激動躬身道謝時,眾多修家才曉得蘇景的身份,驚奇於他修為低淺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了難言的敬佩,這無燼山的可怕之處他們了解得再清楚不過,若非離山弟子手段,他們又怎麼可能有解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