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eddate:15thfebruary2022
“我會沒事的。”艾瑪說,正低著頭穿上那雙磨破了的雪地靴。
她抬起頭來,對著正從閣樓的洞口注視著她的亞曆克斯微微一笑。他那戴著手套的雙手緊緊地攥著閣樓的地板邊緣不放。在他們之上的窗戶外,夕陽穿透飽和的天空,一縷縷暮光透過玻璃映射在了那一道在木質地板上已經褪色的彩虹上。
這就是為什麼—在這麼多間房間裏—她最喜歡這間的緣由。它是那麼的充滿了生機,以及獨一無二。靠在它牆上的是一堆堆積得很高的褪色的盒子,而作為她睡覺的床,僅僅是那張擺在她每天早晨都必須把塵埃和白蟻給清除掉的地板上的床墊。當然,合適的臥室多得是,而亞曆克斯也在她剛被發現時曾好心地把這些房間提供給她住。然而,她卻注意到覆蓋在床架、壁櫥以及許久未保養的椅子上的那一層薄薄的灰塵。那些房間曾屬於那些活在其他時光的人們。她不忍心侵占他們的空間,也沒那個勇氣。
尤其是,當她自己本身也是活在其他時光的人們的一份子的時候。
因為那些自稱為她“家人”的人們到來的關係,在城鎮裏的旅程被縮短了。而有如他們迅速地提議讓她跟他們一起回家,亞曆克斯也很快的就同意了,他的臉上綻放了一副熟悉的、枯萎的笑容,仿佛道別已成了他的一種習慣,臉上也因此起了皺紋。
“你確定你不要跟我一起走嗎?”她詢問,而這已經是她第三次這麼問了。“他們—就是諾曼—說他們很樂意讓你一同前來。”
“你現在應該很清楚,我已經離不開這個地方了。”亞曆克斯回答道,他話語的音節聽起來很不連貫,宛若留聲機針頭在老舊的黑膠唱片平麵上振動時所發出的聲音。“況且,這樣對你也好。”
“因為我是年輕人,而你不是?”她氣鼓鼓地說道。她轉過身,拿起了放在床墊上的背包,試圖掩飾她臉上的失望之情。
她把她的背包往肩上一扛。這些年來,她已經把背包上的所有破洞和斷掉的吊帶都給修補好了。當初亞曆克斯發現她倒在雪地裏時她所攜帶的隨身物都被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因為它們是她僅剩的一切。
更準確地說,是‘曾經是’。她得習慣這件事才行。
她以後不得不習慣的事情多得很。
亞曆克斯拍拍胸口,就好像他在笑時會做的那樣,雖然他唯一發出的聲音是拖長的哮喘聲:“我年紀太大,也太念舊了,不能去冒險了,”亞曆克斯說,“旅遊能讓你青春永駐和朝氣蓬勃。像我一樣老停留在原地可不成啊。”
“我想要的又不是旅遊。”她輕聲應道,邁向了活板門,腳步聲猶如那些鬼魂般寂靜。
亞曆克斯的眼中有的是理解,而她將其視為這些年來她留在他身邊的主要原因。他是唯一一個找到她,並在她無家可歸時給了她一個家的人。因此,他也是那個在她為遙不可及的人們悲泣時親眼目睹了她淚水的人。
“謝謝你。”她呢喃道,手指擺弄著她的吊墜。他張開雙臂,而她接受了他的邀請,緊緊地摟住他。無論重要與否,亞曆克斯的小木屋已成為了宛若避風港的存在,而她內心深處的一部分,將會永遠的埋藏於這個覆蓋在厚厚積雪之下的小小隅角。
當她準備就緒時,她便鬆開他,再度朝他微笑,這一回是顫抖著的。“我會給你寫信的。”
“也不懂那些信甚至會不會到我手中呢。”他回複,但她一看就知道他說這番話時是心存感激的。“來吧。他在客廳裏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