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放下藥箱擦了擦前額的汗,號了半天脈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一時舉棋不定。他又抬眼看了看江槿月慘白的臉色,礙於自己的麵子,便捋了捋胡子隨口說她是氣血兩虛、憂思過度。
江槿月一邊聽著太醫在心裏頭碎碎念,一邊看他大筆一揮給自己開了副調理方子,還煞有介事地在那千叮嚀萬囑咐的,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這氣血兩虛的說法十分常見,左右也不會出錯。可話不能亂說,藥更不能亂吃,都說是藥三分毒,這瞎開藥方子不是在害人嗎?江槿月搖了搖頭,心道自己天生體弱,從前也不是沒吃過藥,左右也不見好,倒不如少喝這些苦玩意兒活受罪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沉默了許久的沈長明突然悠悠地來了一句:“記得按時服藥,即便隻是小病小痛也不可掉以輕心。”
江槿月低頭瞥了一眼藥方子上龍飛鳳舞的字跡,抿了抿唇抬眸衝他笑道:“是是是,多謝王爺的關心。說起來,方才多謝您為我解圍了。”
見她難得領情一次,沈長明也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在皇後麵前失神也就罷了,那明月珠可是皇後的心頭好,方才你離它那麼近,若是不小心有個磕碰,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你死的。我隻不過是……”
還沒等他說完,江槿月也連連點頭稱是,臉上笑意更甚:“您隻不過是想報恩嘛,我明白。”
沈長明愣了愣神便移開了視線,猛地轉過身去丟下一句:“明白就好,好好顧著自己,我可不想王府裏多一根病秧子……太煞風景。”
說罷,他健步如飛,自顧自地揚長而去。江槿月看也不看他,隨手將藥方子疊好交給了紫荊,捧著臉靠坐在木椅上,靜靜地望著桌上的鎏金錦盒,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白衣星君的側臉。
不得不說,他們二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可人家神仙到底是神仙,看起來可比這位王爺順眼太多了。
“什麼臭毛病,都是慣的,難怪都及冠了還娶不上親。”江槿月如是說道,裝作無意地看了他一眼。好好的人,相貌豐神俊朗,出身也算高貴,可惜長了張嘴。
這一段意料之外的小插曲顯然並沒有影響到皇後的好興致,其餘人也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那明月珠越來越黯淡的光芒一般,圍坐在一起你言我語,恭維吹噓著這所謂的稀世珍寶。
江槿月實在沒有心情參與她們的討論,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閉目養神,所幸大家都當她身子不適,也沒有人前來打擾,唯有紫荊不厭其煩地在她耳邊嘰嘰喳喳。
臨出宮前,皇後身旁的姑姑還神神秘秘地將她叫到一邊,笑容滿麵地硬塞給了她一支蝴蝶步搖。見江槿月麵露疑色,那姑姑便笑了笑道:“這是皇後娘娘給小姐的見麵禮,還請小姐收下。尚書府也算是高門大戶了,小姐頭上的簪子確實樸素了些。”
“啊,我素來不愛打扮的。這步搖精致華美,給了我豈非浪費?”江槿月微微笑了笑。
她倒是沒有多大反應,此刻正清醒著的縛夢卻把這話聽了個明明白白,已經氣得破口大罵了起來。翻來覆去也不過就是說這群人當真沒眼力見,竟隻注重華而不實的表麵。
那姑姑笑著道:“江小姐生得貌美,原也不需要花多大工夫打扮的。這也隻是皇後娘娘的一點心意罷了,小姐就不要推辭了,否則奴婢要如何向娘娘交差呢?”
江槿月正被縛夢吵得心煩意亂,這位姑姑又笑容可親,她實在不好拒絕,隻得點頭收下,笑道:“那就多謝姑姑了,還請姑姑代我向皇後娘娘道謝。”
“小姐客氣了,小姐慢走。”二人均是笑容可掬,互相福了福身後,江槿月便搭著紫荊的手轉身離去了。
這一天下來,耳朵聽的都是假意奉承,眼睛看的都是皮笑肉不笑,江槿月實在有些困倦了。本打算一坐上馬車就小憩一會,可誰知縛夢在她耳邊嘮叨個沒完,她聽了一會終於忍無可忍地勸道:“我也知道你這會兒精神好,可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人家到底也不是有意嫌棄你的,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