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悶熱……口鼻充斥著夾雜著灰塵氣息的血腥味兒。
混沌的感覺一直拉扯著人往下墜,像撕裂著靈魂置放到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踝上尖銳又明顯得觸感讓宋臻言的意識勉強回籠。
略長的頭發垂在額前,像被汗濕了,黏膩地難受。周身的強烈不適讓宋臻言有種被撕裂重組的感覺。
空蕩的空間裏隻有沉重又緩慢的呼吸聲,肺部像在灼燒,宋臻言緩了良久,才盡力從這種不適中抽離出一點意識,勉強半睜開眼,試圖判斷一下周圍的環境。
很黑,像被故意封死的四方盒子。
牆麵很高的地方好像有道封死的窗,腐朽的木質邊框勉強能透進一點稀薄的光亮。
這或許是一間地下室,暴露在地表的可能就那一扇用來透入空氣的小窗,其餘地方都陰暗非常。
仰頭撐了片刻,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身體撐不住倒下的瞬間,手上的繩結摩擦過傷口,痛感又讓人清醒過來。
“……”宋臻言很輕微的動了下手腕,發現繩結綁得很緊,似要嵌進皮肉。
血液流通不暢,讓下半身幾乎麻木,甚至不知道被捆綁成了什麼形狀。
但不難猜出,捆綁的人的目的,並不隻是單純地想讓他死。
耳邊有“滴答——滴答——”很輕微的水滴聲,在稀薄的光亮下,隻看得到痕跡在地麵上蜿蜒成一條詭異的線。
分不清是屋頂漏的水,還是身上某處滴的血。
每一分鍾都漫長地像煎熬。
意識偶爾混沌又偶爾清醒。
這是個異常奇怪的處境,但切膚的疼痛又警告著宋臻言,這並不隻是夢境……
耳邊的“滴答——”聲越來越輕,越來越緩,求生意願並不強烈的宋臻言,任由最後一點清明被蠶食。
瀕死是什麼感覺?就是痛感變得遲鈍,世界開始異形扭曲。
他耳邊恍惚聽到了爆炸聲……求救呼喊撕心裂肺的叫喚……但他的喉嚨幹澀,半個字節都無法發出。
對於一個科學家來說,接受死亡像接受規律一樣尋常,隻是忽然,他眼前裂出了一道光亮——
伴隨著老舊而沉重的木門因為推拉而產生的刺耳聲音,他的麵前驟然破開了一道光亮散開,像一下爆破了這團黑暗。
一整片刺眼的昏黃裏有個修長挺拔的人影。
逆著光,看不清臉,從隱約的輪廓裏,也判斷不出具體性別。
因為那人很高,穿著很正式的西服套裝,肩寬腿長,是很符合黃金比例的男性體型,但……有一頭柔順長發,有幾縷散亂隨性地搭在肩頭,然後垂落下來,被風吹過微微飄起時,可以看到被光染成淺黃色的發絲。
“你醒了?”那人微偏了下頭,似乎對這裏的環境有些介意,邊戴上手套邊禮貌問道,“睡得還好麼?”
很好聽的聲音,像拉低調時的小提琴。
但再好聽的聲音充斥在這間偌大的廢棄倉庫裏,都顯得很詭異。
“你……”宋臻言試圖開口,但嗓子幹澀得像有火在燎燒,剛開口就是一陣猛的咳嗽。
“看來不是很好啊。”那人慢慢踱步著走近,皮鞋碰撞地麵的聲音蓋住了水滴聲。挪動的人影也蓋過了地上蜿蜒成一片的血跡。
他離宋臻言隻有三步距離時停了下來,垂眼望著麵前這人從衣冠楚楚變得如此狼狽,眼神裏並沒多少情緒。
他屈膝半蹲下來,隔著皮質手套捏起宋臻言的下巴。
蒼白,消瘦,但是很不錯的一張臉,因為咳嗽,眼尾泛紅,可憐又脆弱地像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螻蟻。
“13個小時……你真幸運。”他手上力道加重,表情卻是微微帶笑的,“宋先生,瀕死體驗還不錯吧?”
有禮紳士的說辭裏依舊沒有太多情緒,但宋臻言莫名覺得言語裏有淬入骨的恨意。
雖然他並不明白這人對自己的恨意由來,但他實在沒氣力去仔細分析了。
渙散的眼神看到最後的畫麵……是一雙很驚豔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眼形,又微長些,濃黑的睫毛勾勒出自然的輪廓,柔軟的發絲懶散垂落,遮住幾分,古典溫潤的美裏便又透著幾絲豔麗。
那雙漂亮蠱人的眼睛微微彎著一點弧度,但沉藍瞳孔掩在其中,明明是星空的顏色,卻如一潭死水一般,像拉人墜入的漩渦深淵。
後來那人說了什麼,他不記得了,最後的感覺就是冰冷的槍口抵上心髒,然後——
“砰——”
是夜,暴雨,驚雷在黑暗裏劈開一道光亮。
宋臻言猛然睜開眼,思緒尚未啟動那幾秒,腦子裏還是那個渾身捆滿繩索,屈辱的被藥瓶折磨到嗚咽,渾身粘稠惡臭的血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