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侯府。
連日來,侯府大門緊閉,下人們在府中來來往往都是躡手躡腳的,雖是豔陽高照的天氣,氣氛卻平白添了幾分蕭索。
韋秉禮自老夫人院內走出,望見等在門外的白菡萏,麵色一緩。
白菡萏蓮步輕移,迎到韋秉禮麵前,扶住他手臂:“母親……不,老夫人怎麼樣了?”
“犯了頭疼,還是老樣子,多休養就好了,”韋秉禮同樣深情款款,“苦了你了。”
最近會昌侯府被皇帝下聖旨申斥,丟了大臉,如果要追溯到更遠,自從與舒宜和離,會昌侯府就成了滿長安的笑柄。老夫人一生要強,被氣得犯了頭疼。
她生氣,又舍不得怪兒子,隻能將怒火轉向心頭肉身旁的女人,白菡萏。要不是觸怒皇帝的詩是她寫的,說不準連和離都是她挑唆了。在這種心態之下,老夫人嚴令不許白菡萏侍疾:“你們還沒成婚呢,哪家未婚小娘子巴巴跑到婆家來的,成何體統?”
韋秉禮卻割舍不下心頭愛,隻覺得白菡萏什麼都好,又懂得體貼他的心思,少不得敷衍著老夫人,老夫人越發氣得起不來床了。
好在白菡萏溫柔體貼,深明大義:“我們做兒女的,少不得為父母盡孝,有什麼可委屈的?最近事多,郎君不要煩憂才是。”
兩人挽著手臂緩緩走回正院,下人們不敢多言什麼,悄無聲息地退下,韋秉禮就把話說得更明朗了些:“不怪你,聖人……哼!”
“郎君慎言。”
“我知道。”韋秉禮猶自憤憤不平。聖人愛名,有些時候做事任性了些,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淑妃也沒少明裏暗裏提醒他,記得順著聖人的毛摸。之前無非哄著聖人累些,自家得的都是實惠,可現在不小心馬屁拍到馬腿上,韋秉禮才開始對聖人不滿。
說到底,還是聖人不夠賢明。要是來日大皇子登基,自己就是聖人的親表哥。思及此,韋秉禮嘴角微翹,捋著頷下短須。
白菡萏不知他做夢做得如此遠,寬慰道:“郎君勿要擔心,聖人隻是一時氣急,我還有一詩,過幾日再呈給聖人,也顯示我們潛心思過,關心百姓,聖人看了詩,想必就不氣了。”
韋秉禮搖搖頭:“你雖是好意,但聖人心思難測,獻詩一事,還是稍安勿躁。”
“郎君有所不知,”白菡萏笑得嬌俏,“聖人生氣,無非是我們獻的詩有些不合時宜。可若我們這次既能幫他解決問題,又能加上一首妙詩讚頌聖人仁德,聖人哪有不轉嗔為喜的道理?”
“哦,”韋秉禮聽得好笑,“朝上諸公都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你有什麼妙法,不妨說來。”
白菡萏將韋秉禮的不以為然盡收眼底,壓住臉上的神色,仍笑道:“郎君就聽我說說嘛。洪災之後最怕什麼,無非流民,流民一往長安來,今歲聖人壽宴的氣派怕就要折損不少了。要是我們能給流民施粥,以彰陛下仁德,既想聖人之所想,急聖人之所急,還有好詩助陛下愛民的名聲流傳。屆時,問題可不就迎刃而解了麼。”
韋秉禮睜大眼睛,激動得雙手輕顫:“好,好啊,蓉娘,萬萬沒想到你有這樣的好主意!”
他左右四顧,寬敞的房間內隻有兩個侍婢。韋秉禮心頭一鬆,不過還是嚴厲地警告道:“今日我和夫人此言,絕不許流傳出去,不然,你們性命難保。”
侍婢諾諾,忙退出門去。
白菡萏將柔荑攀上韋秉禮肩膀,曼聲道:“郎君也不憐香惜玉,且寬心,她們不敢的。”
韋秉禮不置可否,回握她的手:“我得賢妻蓉娘,方知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女子能有如此才氣,如此胸韜,簡直不亞於我。你我二人夫妻一心,是極大幸事。”
白菡萏露出極動人的微笑,柔順地依著韋秉禮的動作靠在他肩上,眼底卻劃過一道濃重的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