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皎潔,從上方漫漫地瀉下來。
湯儀的視線落向不遠處少年的身影。
兩人坐得雖近,卻互不相幹,仍保持一種若有似無的距離和戒備。
她覺得身旁的少年透著某種古怪。
不管是他渾身狼狽地被扔進來,還是每次飯點都沒有他的份——學校的目的是為了賺錢,盡管體罰的手段多樣,但不可能讓學生在校內鬧出人命,他們要的是孩子的服從,家長的滿意,以此賺到更多的錢……
可學校好像不在意他的死活。
她想了想,隻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這一切:他的父母沒交足學費。
這很荒謬,又好像說得通。
因為這所學校的學費不菲,一個學期要幾萬,這對普通工薪階層的家庭而言,是筆不小的負擔。交不足學費的學生會被學校勸退。
這麼想有點點缺德,但希望他家境不好,真的交不夠學費吧。
湯儀這會在漫無邊際地猜想周嶠。周嶠經過白天的事情,這會也在想一些事。
他父母上個月出國進修了,少說也要半年後回來。他這段時間是一個人住,家政阿姨每周會來打掃,但敲門沒人應的話,阿姨並不會覺得奇怪。
除了學校老師,他這兩天沒來上學,老師會聯係他的父母,隻是,他父母人在國外,電話估計打不通。
仔細回想當天在小巷發生的事情,那會沒有路人經過,那條小巷又處於監控死角,關琦琦哥哥既然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這裏,隻怕也不是一般的地痞小混混,沒那麼好糊弄。
若要靠外部力量來找到他,隻怕需要一定的時間。
他現在需要保持耐心,等待那人來找他,從中或許可以找到突破口。
兩人各懷心事。
月亮升至中天,灑下一地清輝。
忽聞一陣尖細的貓叫聲,在夜裏聽得很清晰,聽久了,像嬰孩在不依不饒地啼哭。
湯儀腦中閃過各種聊齋類的電影畫麵,什麼書生妖女、畫皮成精、人麵桃花何處去之類的故事。
她打了個激靈,不免往少年身旁靠近,手肘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那溫熱的觸感讓她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心安了下來。湯儀慢慢抱住自己。
安靜沒多久,又傳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靜修室外圍種了一圈冬青,應該是野貓竄進了灌木叢裏。
可緊接著,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困意頓時全無,她不由屏息去聽。
那人步伐時輕時重,或許內心驚慌、猶豫,或許在等待什麼。
夜裏,教官會在學校裏巡邏,每個角落都有人看守,唯一的漏洞是淩晨時的交接班,某個角落會有兩三分鍾的時間無人看管。
但真正能逃出去的屈指可數。
校內養著幾條威風凜凜的狼狗,教官夜間巡邏會牽著狗,這些狼狗嗅覺敏銳且貪婪,一察覺動靜便狂吠不止,這樣可以得到獎勵。
此時,她聽見狗在叫,教官會立刻趕過來。
逃跑者的下場不言而喻。
半晌後,外麵恢複寧靜,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柔風吹拂,月色溫柔。
湯儀毫無睡意,她凝視黑黢黢的地麵,腦袋裏放空了很久。
屋內是死氣沉沉的寂靜。
周嶠瞥她一眼,目光複落進黑暗裏,沉默片刻,他問她:“他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