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千重累了半上午,才把家務做得七七八八,正收拾著客廳裏女兒的讀書角,傅星穿著睡衣從臥室裏走了進來,大馬金刀地在沙發正中間坐下,對她招招手說:“你過來,我跟你說件事兒。”
往常要安排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
於是,她應了聲“好”,放下手中的書,就近坐在拐角的沙發下,洗耳恭聽。
傅星像是在交待尋常的家務事:“先給你說一下情況:我在外麵有人了,而且她懷孕了。”
炎夏,窗外金燦燦的一片,突然晃得人頭暈。
貝千重如同屋子裏那台運轉了大半天的空調一樣,麵上24c,帶著絲冰氣,內芯卻像是著了火,熊熊發燙。
她本以為自己的心不會痛,因為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畢竟這大半年來,傅星總是早出晚歸,甚至徹夜不歸,兩人也從無話不談漸至無話可說。無論是女兒的日常小事,還是社會的新聞八卦,從她口中出來的,他都失去了興趣。
而他對她說得最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抱怨:
“你炒的什麼菜,鹽不要錢嗎?”
“我們家是要培養淑女的,你怎麼把女兒管得這麼皮?”
“你當全職媽媽,除了孩子什麼都不用管,別人家老婆還要上班,怎麼哪兒哪兒都能做得比你好?”
……
總之,不管她一個人料理這個家有多辛苦,不管她為楚楚付出了多少心血,不管她忍耐了多少婆婆的刁難,不管她為了支持他的事業無怨無悔,從來沒有抱怨過他作為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的責任缺失,他總是不在批評就在嫌棄。哪怕生日時她準備了若幹驚喜,也隻換回他一臉的無動於衷和一句“浪費時間”。
她隔三岔五就被他一兩句話氣得深夜垂淚,他視若未見,顧自呼呼大睡,還是她自己氣過之後開解自己:男人在外拚殺不易,許多情緒也隻能向親人宣泄一二,夫妻要講理解不要講道理。
她還安慰自己:好歹夫妻生活還正常,一周一兩次,不多也不少,平均質量也過得去。俗話都說床頭打架床尾和,他們夫妻的不愉快大抵不過是臉上的痘痘,雖然有礙觀瞻,但無傷大雅。
當然,不這麼想又能怎麼著呢?有了孩子,又無大錯,那便能得過就且過吧。
誰想,他終究還是無情地背叛了她和孩子。
心碎得整個人都要龜裂了似的,整個世界簡直都崩潰……
不對,等等!
她為什麼心痛?因為她對傅星、對他們這個家還有那麼一點兒感情。可是看看傅星呢,整個沒有半點兒難堪,大喇喇地就把“外麵有人”的事拋出來,連心虛、慌亂、狡辯之類都見不到,就更別提心痛難過了。這tm是紅果果地來打她的臉了。
那她一個人獨自傷情做什麼?給他看笑話嗎?
眨眼工夫,貝千重已控製住了情緒,龜裂的世界瞬間補完。
傅星已將她瞬間的波動看在眼裏,氣定神閑地撚著煙,一指一點地說:“……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許有一些錯誤,但你更應該反思。好的婚姻是要彼此成就、共同成長的,而這些年,我為了這個家日日奮鬥拚搏,你卻任由自己與社會脫節,不再提升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家庭婦女……”
荒煙謬霧繚繞,令他的麵目有點兒模糊不清。
看到男人這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嘴臉,誰能想得到:就在大半年前,在進入新公司當上副總之前,他還是一個會噓寒問暖、體貼備至的丈夫和父親,也是一個義正詞嚴地拒絕曖昧的好男人呢?
想到曾經,貝千重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紅了一下,硬生生打斷他:“我不是家庭婦女。全職媽媽也是全職——這句話可是當年你自己說的,這件事也是我們當初共同決定的,你都忘記了嗎?”
“你也說了是當初。這都多久了,難道有了孩子,你就有臉做一輩子的全職媽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