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點,程放在音樂學院門口等方成,沒多久就遠遠看見他往這邊走。此前不多的幾次見麵,程放都沒看到他走路的模樣,這會兒一眼看過去隻覺得頭疼。
方成性格慢、說話慢,沒成想走路也慢。程放隻看他一步一挪,一米八的個子走出了樹懶的速度,統共百來米的距離足足花了五分鍾,眼睛還很專心地向下15度看著前方的地麵。走近了,方成站住,左右看了看,感覺眼睛都沒怎麼聚焦。
程放倚在離他不過幾步距離的柱子邊,抄著手看他還能有什麼花樣。然後就見他從背包裏翻出黑框眼鏡,戴上後重新左右張望了一圈,目光轉到程放這裏時停住了,又一步一挪地走過來。
“早上好。”他站在一個禮貌的距離,還是那身像雪人的衣服,但可能是天暖了些,沒有戴帽子,修剪得短短的頭發搭了些在腦門上,加上那副黑框眼鏡,像卡通人物一樣。
還挺有禮貌。程放佯裝不滿,“你遲到了。“
聞言,方成麵露疑惑,立即抬起左手看表,確認之後才看向程放,“沒有,我提前到了,昨天你說九點半見。“
“不是九點?”程放本來隻是想吐槽他走路慢,點開聊天框想找證據,結果發現自己發出的消息真的是“九點半”。看來是昨晚練琴後太困了,手滑把“九點吧”打成了“九點半”。
他又看了眼時間,現在是9:12。程放摁下鎖屏鍵,“我記錯了。那你怎麼到這麼早?”
“擔心你等。”方成說,“你很忙。”
程放有點愣,他以為會聽到類似於怕路上堵、擔心遲到之類的答案。方成這樣說,倒讓他覺得過意不去,即使他自己也沒有遲到,“好吧,你還挺有時間觀念。“
“你寫的旅行計劃也太敷衍了,‘學院路、安東街、海、中心區’,寫了不如不寫”,程放把手機揣回兜裏,“先帶你逛逛學院路吧,好像你每次來都匆忙的。”方成點頭,跟在程放後邊。
程放走了沒幾步,又站定,扭過頭去,看到已經和他隔了點距離的方成,歎了口氣,“和我並排,我怕走著走著你人丟了。”
“哦”,方成向前幾步站到他右邊,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我走路比較慢。”
不同類型的旅遊景點有不同的玩法,學院路是那種需要有人帶著玩的類型。以大名鼎鼎的希爾多音樂學院命名的街道上,遍布著許多樂器行、咖啡廳和音樂主題的創意店,但隻有對這裏熟知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獨具特色的地方,感受到街區生活裏融入的音樂氣質。
程放不用過多計劃,腦海裏就浮現出幾個他認為不得不去的店,輕車熟路帶著方成逛,時不時講講路過的某個建築的曆史逸聞。
逛了博物館、傳統咖啡廳和音遊電玩城後,程放帶方成站到一家看上去典雅大氣的建築前,從門口望進去,能大概看出這是一間樂器行。
“這家樂器行是學院路曆史最久的一家,老板會給每個顧客都拍一張照片,所以能看到很多著名音樂家還是學生時的樣子。樊旭妮兩年前也在這裏拍過一張照片,再過不了多久,大概會被掛在最顯眼的那麵音樂家牆上吧。對了,老板還找相熟的一些音樂家製作了手印磚貼在牆上,如果對古典音樂感興趣,很值得逛。”
方成微微偏過頭,指著牌匾問,“它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小音樂家”,程放把目光從窗內的鋼琴移開,發現方成額角滲了一點汗水。
他帶方成走進樂器行,裏麵很大,不同類別的樂器分成不同的區域,程放跟他介紹那些留下手印的音樂家,偶爾還得介紹一些樂器。方成很明顯對古典音樂並不熟悉,臉上是不掩飾的一知半解的神態,卻聽得很認真。
轉了一圈後,程放突然想到方成在《雙焰》裏有彈鋼琴的場景,還正好是他聽了之後恐慌發作的那首即興曲。發現這其中的微妙聯係後,他立即想起了方成離開時跟他說,去看完《雙焰》就會明白。
但程放問了幾個朋友,都說沒有看到過電影的完整版本,曾經在黑鯨電影節看完全片的人也因當時電影未上映而簽過不能透露劇情的協議。程放對管家滅門案有所耳聞,看了許多真真假假的網絡文章後,他更加好奇。但後來忙於練琴,又與方成徹底斷聯,這些好奇心也淡去了。
現在和方成重遇,他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既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有點好奇方成是自己會彈鋼琴還是用了手替,但看到那張努力聽自己說話的白白胖胖的臉,他又把這些問題壓回心裏。
“街上有名的地方差不多都逛完了,你還想去哪兒嗎?”推門出去後,程放走得慢了些。
方成搖頭道,“已經很豐富了,而且你講得很有趣。”
程放思索一會兒,打了個響指,“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