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便是一切。在海洋上,人們決不會感到孤寂,因為無論在哪一方麵,他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動。海洋不屬於□□君主,在那裏,我獨來獨往,無拘無束。在那裏我是完全自由的。”他合上書,拖長的調子停止,“海洋不屬於□□君主,它們需要接受審判,對嗎?”
他抬起女孩兒的下巴,輕輕摩擦。這動作很不協調,他的女孩兒很高了,遠比他高。隻有他被囚禁在時間裏。他突然生氣,揪著她漂亮的長發將人扔到一邊。盡管他是孩子模樣,卻沒人敢俯視他。
然而女孩兒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像個漂亮的玩偶,金燦燦的眼在這夜裏很嚇人。
“我隻需要一些時間。”他笑,看著身上不斷長出又不斷脫落的銀白鱗片喃喃自語,“隻需要一些時間。”
“什麼能從我們身上脫落,我們都讓它化作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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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殘殼都丟在泥裏土裏,我們把我們安排給那個,未來的死亡。”
他直立,眼前景色不斷變幻。或許是鞋跟在冰上滑動,或許是地球自身圍繞著他的鞋跟在旋轉。
他前邁一步,滾燙的岩漿從山口洶湧溢出,黑煙吞天蔽日。他後退一步,冰麵開裂,融化,海平麵不斷上升,暴雨侵襲,陸地被盡數淹沒。他左跨一步,颶風裹挾著石塊沙礫撲向一切,樹木被攔腰折斷。他右移一步,地麵崩塌,宛如一道道醜陋的疤痕,又似掩飾得最差的巨怪的血盆大口,吞下所有。
他站在原地,周圍隻剩皚皚雪山與遼闊冰原。
沒有一絲生的氣息。
第五個太陽紀,預示著什麼?
他看著盤旋在天上的黑色巨龍,它實在大,盡管盤旋著,投在地上的黑影也總能將他籠住。這種感覺很奇怪,他看著那龐然大物,像在看自己。它分明強大,卻一直弱小。
它盤旋,九圈,不多不少,然後他被猛地扯遠,世界在他麵前陷落。他對上巨龍猩紅的瞳孔,莫名覺得悲傷。
它被抽去了所有,連飛都沒了力氣,低低的,帶著哀鳴。
它為誰哀鳴?
它轟然落地,在漆黑的深淵裏化成小小人形。
他看不到,自己淡棕色的瞳孔一點點染上暗金色,又被猩紅覆蓋,他分明與它是同一個。
路明非頭埋在被子裏,隻剩黑漆漆的發頂露在外麵。他的臉在監控中完全看不到,所以沒人知道他是否醒著。
所以沒人看到,他睜開眼,黃金瞳爬上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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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頌吾王的降臨,毀滅即是新生。”
他朝著正東方,虔誠地親吻煉金陣的核心。
那液體都安靜在他手邊,仿佛也對著那莫名的力量跪下。
我們在他麵前,隻能選擇臣服。我們在他麵前,隻能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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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也在這兒養病嗎?我爸爸也在這兒,他在那邊,你們認識嗎?”唐森今天穿著亮藍色的絲綢襯衫,中國龍金線勾描盤繞其上。他咧著嘴笑,蠢得越發像個二傻子。
路明非下意識捂臉,想說我不認識這蠢貨,然後猛地想起來,他也確實不認識這男人。
縮在監控室裏的芬格爾盯著僵直了身子的路明非,恨不得過去一腳踹死那個二百五,可他現在也隻能緊緊抓著竊聽器,祈禱局麵還在控製內。
“我認識你嗎?”路明非放下手,眼裏是全然的迷茫不知所措。
這家夥現在活像個被強逼著探出頭的烏龜,小小一團,可憐兮兮。
“你的記性不會這麼差吧?我們前年一起參加過拍賣會啊,去年在北京,我”
“這位先生!”“特寧醫生”剛好路過這裏,但他打斷唐森的語氣很生硬,“我的病人需要休息,你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
“雷諾德特寧”鬢角有汗,讓巧合變得刻意。他肌肉緊繃著,攬著唐森幾步遠離了路明非。他不忘回頭衝路明非安撫般地笑,有點兒模糊,幾乎沒人能分辨出其中的慌亂。
所以路明非也假裝不知道。他閉上眼,忽略那句跟著風飄過來的“富山□□”。他又縮回去了,比剛才還讓人心疼。他畫地為牢,連fortzone都算不上。
路明非垂著頭輕輕拍打小腿,沒人看到他突然滑落眼眶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