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人差不多大小的生物,也許叫怪物更合適。他全身都被青黑色的鱗片包裹著,黃金瞳找不到焦點,隻漫無目的地隨水漂流。
他身上的鱗片漸漸消失,露出蒼白的皮膚。他黃金瞳熄滅,但依舊沒有焦點。
她想抓住他,卻發現自己像被定在了原地,伸出的手連他的影子都碰不到。
他隨著水越飄越遠,最後淡出她視線。
“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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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您沒權利催眠我。”諾諾坐在昂熱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垂著頭,似乎鎮靜,抱著茶杯的手卻微微顫抖著。
“校長辦公室裏沒有竊聽裝置,也沒有監控,這次的對話隻有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昂熱仰靠在沙發上,表情從剛才的漠然變為他最平常的笑。
他穿著筆挺的定製西裝,隻是左胸前微微隆起一塊,那是纏在身上的一層層的繃帶。
這男人太可怕。
“好了,談話時間結束。”副校長推開門走進來,一身酒氣灑在辦公室裏,“陳墨瞳你可以先出去了。”
他自然無比地要求諾諾離開,好想她還是卡塞爾學院的一員。
諾諾沉默地離開校長辦公室,卻在關上紅木大門的一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她休學了,去學著做愷撒的新娘了,卡塞爾,已經沒有屬於她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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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坐在輪椅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微昂著臉。他雙手放在腿上,手心向上,似乎想接住陽光。
“誒我說師弟你也這麼有閑心來曬太陽?”芬格爾覥著臉從另一張長椅上湊過來,看到楚子航標準的坐姿愣了愣,“師弟你這是在修行?”
“幾點了?”楚子航睜開眼,“如果到三點半了,麻煩師兄推我到路明非的病房。”
芬格爾不明所以地看一眼腕表,3:29:46,幾乎不差什麼了。
“師弟誒你腦子裏到底都裝了啥啊!”芬格爾感歎一句,乖乖上前扶住輪椅的把手,推著人往醫務室的路上去。
走到半路,金發的男人像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歪著頭,嘴上掛了個笑。
那笑絕不含什麼善意,倒滿是嘲諷,帶著徹骨的寒氣。
諾諾幾乎是瑟縮了,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後背沒有依靠,差一點摔在地上。
楚子航卻沒發現兩人之間短暫的互動,他一直正視著前方,雙拳緊握,像要去參加某個重要的儀式。
“皇上,咱們到地兒了,奴才給您開門。”芬格爾故意捏起了嗓子,從輪椅後繞開,彎著腰打開了病房門。
路明非還是躺在那兒,他已經不用輸血了,隻是吊著葡萄糖。他灌不進任何流食,仍然枯瘦著。
這房間永遠是肅穆的,至少在路明非住進來之後。
楚子航從輪椅上站起來,在芬格爾驚訝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路明非床邊。他張開手,放在哪個衰仔微涼的臉上。
路明非,這是夏天三點到三點半的陽光,你會不會,暖一點?
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安然接受了這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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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夢到路鳴澤了,在從黑暗中被托出來之後。
小魔鬼每次都慘兮兮地出現在他麵前,好像隻要路明非伸出手,那孩子就會很滿足。
滿足到,像有了全世界。
路明非記得,他把命換完了,可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依然活著。他在黑暗和夢境間交替來回,在黑暗中無光無感,在夢境中卻也是旁觀者,看著路鳴澤一次次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