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正過府給老令公、佘太君一家兒問安,幾家兒老臣也都過來了,一一舉杯壓驚。酒席撤去,換上茶水,呂蒙正得挨個兒了解案情啊,連小苗青在內的幾個人就把這事的前因後果又給說了一遍。都問完了,正巧,老仙長任道安由任堂惠陪著過府來探問。老令公一聽,列位,這是方外的仙長、世外高人,不可怠慢,幾位隨我一同出門去迎迎吧!同幾位忠良老臣一同迎接進府,大家夥兒來到天波樓前,呂蒙正一看,哎?哪兒來的這麼一位呢,和六將軍如此相像?讓到府裏來,令公這才把事情的真相跟狀元說了,您別納悶兒了,這位是小六的好朋友,成心這麼打扮兒成一個樣兒,讓您幾位見怪了啊……把來來去去的事兒這麼一說,一直說到了今天跳樓殺街。“哦……這就是了!我說郡馬對殺街一事不加分辯,一力承擔,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任公子,您給下官我好好說說,你是怎麼跳的樓,如何殺的街?”

任堂惠毫不隱瞞,就把前前後後給呂蒙正講了一遍,“呂大人,您看,這是小人我一時魯莽做下了錯事,絕不能夠叫我六哥替我來擔這個罪呀!明日大人您升堂問案,小人我要磕(去)自首,不論哪樣也得把我的六哥給擇出來。”“哎,任公子先不忙,我倒要再細問幾句,你殺街用的是桌子腿兒,你再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害了禁軍士卒的性命沒有?又或許說,下手有點兒重,叫您打成重傷的能有多少人?”“嗬嗬,呂大人,小人愚魯,但也懂得國法王章,我就是為了救七弟,不會濫傷無辜。隻不過,幾個奮勇上前的士卒,得給點兒教訓,也不過就是刮破點兒肉皮兒、流幾滴血。再不給讓道的,小人我的手底下也有準兒,您放心——小人我是保鏢出身,押運金銀財寶穿州過府,逢山有寇,遇嶺藏賊,可是真有土匪來打劫,我們都不能把人給打壞了,最多……也就是斷個胳膊、折個腿的,哎,也就是嘍!這樣做好給日後再挽回麵子留出點兒餘地來。這個我們都慣了,連七弟我們倆,打傷的有幾個,打死的是一個都不會有,大人您放心。”嗯?呂蒙正一聽就聽出毛病來了,要這麼說,這個老賊謊報禁軍軍卒死傷人數,這是欺君之罪。這就好辦啦!接下來又跟任道安叔侄倆商量了怎麼打官司的事,安頓好兩位,自己也趕緊回府了。

次日天明,另兩位大人也都趕早兒到開封府來了,三堂會審嘛!主審是大理寺的正卿王袍王延齡,副審是開封府呂蒙正和奸黨禦史韓連。三位大人分主副審落座,照常還是先聽苦主的,太師潘洪帶著自己的人證,押著擂台上拾掇起來的潘豹屍身來到大堂。開封府的典吏就將三國舅的屍首橫在堂前,有仵作、驗屍官一幹人等上前仔細地檢驗查看,填寫屍單格目,三位大人也得起身近前查驗,仵作一一翻檢給唱報傷痕。“大人請看,三國舅脊背、後臀有青瘀,這是跌傷。”嗯……再驗!“列位大人請看,三國舅的左腳腳踝有傷,是撞擊所傷。”嗯……再驗!“大人請看,致命之傷乃是尻尾至脊背的撕裂之傷,腹腔破裂,髒腑流出,才是致命一處。”“好,一一填寫明白!”“遵命!”然後幾個人再回到堂上,一一聽取證人的證言,潘福、潘壽、潘安還有看守擂台的禁軍校尉士卒人等把前前後後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番,主審王延齡不動聲色,叫幾個人在證詞文書上畫押,苦主堂審這就算是了了。苦主下堂,接著是兵馬司四位統領秦肇慶、潘定安、米信義、劉均齊領著一應將校人等來堂上申訴,當說到六郎、七郎當街殺死禁軍士卒的時候,四位一起說,這楊六郎和楊七郎殺死了禁軍士卒二十一口,打傷四十餘口哇!呂蒙正聽到這兒就說話了:“四位將軍所說的這二十一口人命,他們的屍身現在何處?本府可是要驗看屍身方能定案。”劉均齊說:“大人,末將已然吩咐兵馬司將二十一口人命的驗屍筆錄做好啦,大人您看是不是就不那麼麻煩啦?家屬苦主都還在兵部衙門那兒守著哪,我的意思是早早結案也好叫這些個家屬早點兒帶回家鄉下葬。”主審王延齡這個時候也說話了:“劉將軍,屍身必須經我大理寺刑獄提點查驗方可入檔造冊,您就別多說了,趕緊安排人手把二十一口死亡軍校的屍身給搭到開封府的堂上來,要不時日一長,屍體腐壞,查驗不明,可是不能給凶手定罪的。”四將也無奈,派人回兵部跟大司馬田重進請示,田重進呢,也是潘洪的死黨,自然有他的辦法兒,預備好了二十一口的屍身,往開封府搭。還是由仵作把屍身拉到後麵,仔細檢驗,一一做好了格目記錄。

等兵部的事剛了,堂前就有人擊鼓鳴冤。嗯?禦史韓連插話:“告訴鳴冤之人,今日開封府三堂會審天齊廟打死國舅一案,就不再過問民詞民訟啦,叫他們暫且回家,等過幾日再來喊冤吧!”“哎,”王延齡把差人給攔住了,“慢著,還是先聽聽他們告的是什麼再說,要是審得了,咱們就審,審不了也別趕人家走,就叫開封府先立案。來呀,叫喊冤之人上堂吧!”工夫不大,一看堂下上來的,正是武狀元史文通的二弟史文斌領著自己的小侄子上堂喊冤,狀告潘豹在擂台之上違抗聖旨,用暗器打死了自己的哥哥。史文斌請人拉著一輛雙輪騾車,車上就擺著自己兄長的屍身,天氣還不算太熱,還沒壞,本來打算拉回老家再下葬,今日兒早上聽苗青這麼一說,又趕緊給拉回來了。仵作當堂驗屍,史文通雖是身中數拳,重傷遍體,但都不致命,隻有臉上有一處利器傷痕,皮膚黑紫潰爛,毒質深入骨髓。仵作說這一處才是致命之傷,史狀元乃是中毒而死!開封府府尹呂蒙正把案子接下來,給了家屬回單,屍身可以拉走下葬。這個案子剛剛辦理完畢,差人來報,堂下還有人喊冤。喊冤人上得堂來,正是滄州來的鏢師王升,王鏢師狀告監擂官營私舞弊,勞乏應擂的舉子等等一應不法瀆職之舉,不少太行山山寨的弟兄們假裝看客給鏢師做證,堂上文書給做好了記錄。這個訴狀剛接下來,三位大人想要退堂,好麼,堂下又有人來鳴冤。那聽聽吧,難道說還是來狀告國舅爺的?差人給領上堂來,是好幾個人,聯名兒上告,告國舅潘豹在擂台上濫傷無辜百姓,什麼****劉二、賣褲頭的李三、開茶葉鋪的王五……等等等等吧,都叫潘豹強行拉上擂台打死打傷,監擂棚給做的假生死文書,強迫畫押按手印兒。呂蒙正也把訴狀給接下來,韓連在旁邊聽得臉兒都緊繃了。這些都是任道安仙長和史文斌、山大王劉金龍幾個到處給找出來的苦主,足足跑了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算是把告狀的人都給湊齊了,趕在天黑以前全都排著隊到開封府來告狀。這是足足地審問了一整天,三位大人也都累壞了,退堂回府,一夜無書,轉眼就到了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