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儀抱住她,感受著她的難過:“我知道,我也不喜歡,沒有人喜歡。”
“我,有時遇見些事,其實心裏並不開心,我以為自己可以適應,但我不喜歡,很不喜歡即便告訴自己無可奈何,也還是不喜歡”
“阿芾沒有錯,”溫儀擦過她臉頰,感覺濕意在指腹蔓延,“是我未察覺到,還一直將你往外推,是我的錯。”
歐陽芾搖頭:“他很好,真的很好,若我是”若她是這個世界的女子,定願嫁給他這般男子。
“四娘,我可能嫁不出去了,可能要去當尼姑了”歐陽芾抽噎著。
溫儀本被她傷心牽染,此刻破涕為笑道:“瞎說,阿芾這麼好的姑娘,定能夠找到珍愛自己的男子。”
歐陽芾苦笑,她找不到,她想過、試過、努力過接受,但她終於明白,馮京是這世間最標準的士大夫,他從不會行差踏錯,也從不會出現意外。他是天上月,是汴京女子的天上月,卻非她的天上月。
他需要一個士大夫家養出來的女兒,那個女兒不是她。
“四娘,我想去和他說清楚。”歐陽芾道。
“不行,”溫儀按住她欲從榻上起來的身子,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對方,“讓他再等一個時辰,屆時他若還在,你再出去不遲。”
溫家畫樓前,一道人影伶仃立著。
他站得太直,也站得太久,以致聽見門吱呀一聲開啟時,雙腿仍無法動彈半分。
馮京瞧清走出來之人,眼內一閃而過的光逐漸熄滅,卻依舊有禮道:“煩請溫姑娘代為傳達,京在此等待二娘。”
“她今夜睡在我這兒,不回家了,你也要繼續等下去嗎?”溫儀望著他道。
“我等。”馮京溫聲而堅定道。
幕色寂寥,街市逐漸熄了燈火,再不見人煙與車馬,蕭瑟冷風時而吹刮過,卷起地上塵土,亦卷起佇立之人的袍角。而他一動不動,似與夜色融為一體。
直至麵前模糊走來一道身影,他方才遲鈍凝神,與數步之遙外站定的歐陽芾報以一笑。
“看見二娘,讓我想起最初,我不知二娘姓名,亦不知二娘家住何處,也是這般在此等候,以期能見二娘一麵。”
歐陽芾忽然眼淚掉落:“對不起”
“二娘莫哭,”馮京道,“二娘若哭,我便連怨也無法怨二娘了。”
他用盡全力,壓抑著令他每寸骨頭都在作痛、從下午起直至此時令他幾欲窒息的痛苦:“馮京若有任何不好之處,願意為二娘改變,隻求討二娘歡心。”
“馮先生沒有任何不好,隻是,我不該是你的妻。”
馮京以為她在介意富弼欲嫁女與他之事,搖頭道:“如若二娘一句話,京可推卻”
“我不是你需要之人,”歐陽芾終於抬頭直視他的目光,輕聲道,“你需要的是一個溫柔賢淑、擅於相夫教子的娘子,是一個不懂太多政|治、卻可與你一同吟詩作賦的娘子,是一個一心一意隻為你著想的娘子。‘韓信棲遲項羽窮,手提長劍喝西風,可憐四海蒼生眼,不識男兒未濟中’,”她念著他年少未濟時寫下的詩,“你有青雲之誌,日後也定能夠實現你的理想,所以,我不是適合你的人。”
門庭蕭落。
馮京走後,歐陽芾站在原地遲遲未動,溫儀自她身後步來,重將她攬在懷裏。“沒事,沒事的。”她輕聲安慰。
到底還是有著心動,若無心動,怎會連對方微時所寫的詩也背下來。
即便是對歐陽芾而言,那樣好的人,又怎能夠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