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緡錢。”
“二緡錢?”孟愈章道,“以此畫功力,二十緡錢亦無不妥。”
“這不是沒什麼名氣嘛,我們也是做生意的,哪敢開那麼高的價,”溫儀向歐陽芾解釋道,“當然,孟先生走後,我立即將畫的價格提了上去,阿芾,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換成我自己,也許一緡錢就賣了。”歐陽芾還未從獲得圖畫院藝學的肯定這件事中走出來,整個人處在恍惚中。
她被名師表揚了,也就是說,她可以賣畫賺更多的錢
“你有點誌向好麼,”溫儀捏住她的臉,“雖然我也知這不可能,但你就不想進入圖畫院,和眾多畫師一起學習?”
歐陽芾搖頭笑笑,道:“你也說這不可能,況我不習慣受約束,進入畫院整日便是觀畫、摹畫、作畫,少了自在,也少了我畫畫的樂趣。”
溫儀摸摸她頭:“你若真能這樣想便好。”
“真的呀,而且我有師傅,師傅他老人家也不在圖畫院,畫的畫一樣很厲害,在我看來不輸任何人。”
“是啦是啦,你的師傅最厲害。”溫儀看出來了,這人就是個師控。哦對,師控這個詞也是歐陽芾教她的,她覺得安在歐陽芾頭上非常合適。
這件事若到此為止,也便無甚緊要,但事情總有出人意料之時,這些事歐陽芾想不到,溫儀也想不到。
溫儀其實之前瞞著歐陽芾,答應了孟愈章,“下回畫師來時,我會讓您見見她”。於是歐陽芾來找溫儀這日,溫儀先旁敲側擊告訴了她事情始末,又確定進不了畫院之事不會動搖歐陽芾的心誌,這才對她道,讓她今日見一個人。
“這位便是孟先生。”
溫儀介紹時,歐陽芾唰地從板凳上站起,開始回憶自己方才放了多少厥詞,又有多少被孟愈章聽去。
“先生好”她低頭作禮,而後扯著嘴笑。
“嗯。”孟愈章將她眉目打量,見她清爽秀麗姿容,與筆下風姿頗為相合,點了點頭,“你的山水畫作得不錯,可以告訴我,你是師從何人嗎?”
“晚輩師傅姓郭,其他的,師傅確實吩咐過不讓多言,請恕晚輩不便相告。”告知姓氏已是歐陽芾出於尊敬做出的極限。
“姓郭”孟愈章咀嚼著這個姓,思忖起來,片刻後道,“你師傅可是叫郭熙?”
歐陽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那便是我猜對了,”孟愈章觀她神情,笑道,“翰林圖畫院裏姓郭的隻有一人,善畫花鳥,年紀又輕,你必不是他的弟子,至於民間畫師中出名的幾個,大多子承父業,而你既不姓郭,年歲又和這幾家子弟不符,剩下的郭姓畫師,一個擅畫人物,於山水甚或不如你,另一個便是揚州的郭熙了。”
“”歐陽芾吞吐道,“先生能否當我方才什麼也沒說?”
“自然不行,”孟愈章捋著胡子笑,“你既說了,我又怎能當你什麼也未說。”
“您這樣欺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合適嗎?”歐陽芾奮起抗訴。早知他如此熟悉畫界百家,她打死也不會說出分毫。
孟愈章收斂笑容,道:“你還有何畫作,是否帶在身邊?”
“有幾幅在家中放著。”歐陽芾老實道。
孟愈章道:“過兩日,你若願意,可挑一兩幅自身佳作,送至翰林圖畫院,我會找人幫你品評。”
歐陽芾:“哦。”
溫儀拍她:“哦什麼,快謝謝先生!”
歐陽芾忙道:“多謝孟先生!”
翰林圖畫院在右掖門外,歐陽芾抓抓腦袋,歎道:“好遠啊。”
說雖如此,送還是得送,難得有畫院藝學賞識,歐陽芾師傅不在身邊,早已無人指點她的畫技,她心一橫,起了個大早,帶著自己挑中的畫便往宮城而去。
整個過程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叔父和嬸嬸知道的,歐陽芾偷偷摸摸去,偷偷摸摸回,薛氏問起,隻道去找了溫儀和穆知瑾玩。
其後某日,溫家畫樓前停靠下一駕馬車,走下來一位內侍,對當時正在看店的溫父客氣作揖,道:
“日前貴店有幅山水畫進獻禁中,呈予官家看後,官家甚覺喜歡,故命我等前來,以天子名義購下此畫,作為對畫師的嘉賞。”
他身後跟著一托盤銀兩。
溫父:“”我什麼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