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古對外麵走,打算這就說動嶽繁京。王奶奶操勞招待客人應該是累的,但她精神煥發腰杆挺直,腦海裏一遍遍幻想著祁氏終於服軟,以後使喚她訓斥她,她又能怎麼樣?
嶽繁京獨自在房裏。
雲州的薑大人進城,不住嶽家,但奉承二位殿下,在嶽家說話。祁氏難得不催促嶽繁京往前露臉,而是體諒嶽繁京在城外勞累,讓她歇息,自己往廚房做好吃的,依然偽稱是嶽繁京所做。
春枝去了哪裏呢?
祁氏喊她負責送菜,讓春枝幫著說假話。
在幽塞這種小城裏,縱然想深宅大院,也沒有地方。王小古徑直進來,熟門熟路的找把椅子上坐下,對著嶽繁京傻笑。
“聽鞭炮聲聽迷乎了?”嶽繁京見到他,就起來倒茶。
王小古一隻手接著,另一隻手不讓嶽繁京走,努嘴兒對身邊椅子:“妹妹坐下,有好話兒對你說。”
嶽繁京就坐下,原本做針指,取來繼續做著。她的手上針線翻飛,繡的是鞋麵,圖案是蟾宮折桂。
王小古嘿嘿:“這是我的?”
“明年你秋闈,給你當賀禮。奶娘已衲好鞋底子,就等我這鞋麵繡好,就可以做鞋。”嶽繁京頭也不抬。
她以為王小古來說話,和平時一樣。平時她會攆他讀書去,別耽誤高中。過年是玩樂的時候,打仗結束後是休息的時候,嶽繁京本人也願意和王小古聊會兒。
衲鞋底活計重,祁氏就接手。王小古明明知道祁氏對他的這好,是有原因的,不是真的相中他,但對接下來要說的話,也信心倍增。
放下茶碗,王小古從沒有過的嚴肅認真:“繁京,我很擔心。”
嶽繁京一愣,就與他心靈相通:“別擔心,我說嫁給你,就一定在祖母麵前爭取。如果你擔心貴人住在我家,我可以對天起誓。”
“我不要你對天起誓,我要你,跟我走。”王小古打斷她,目光炯炯有神。
“走?也得先定下親事。”嶽繁京悠然。
她沒有父母,如果沒有奶娘,時常覺得自己這五房並不算個房頭。整個嶽家才是個家。而今,王小古讓她走,她想到的就是成親,以後的家。
“我爹就來提親,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祖母不答應,如果祖母還要把你給貴人。如果你反對也沒有用,祖母隻是要把你給貴人?你怎麼辦?”
王小古的語氣咄咄逼人。
嶽繁京花容失色,王小古的話提醒她,確實有這種可能。“我該怎麼辦?”她低語著。
“你知道我要趕考,我爹已經為我在京裏找好下處,我娘陪我去,你也來吧。我爹答應,我娘也巴不得。她說路上有個伴兒,讓你不要拒絕。有我在呢,你不用怕。你知道的,我不會負你。”
窗外天色近晚更暗,王小古麵上流露的情意,變成此時最好的明燭。
嶽繁京相信他,從小就相信他。以前不敢相信,是不知道王家父母的心意。現在公婆歡迎,良人盟誓,身邊還隨時會有貴人出沒,後麵跟著祖母幾十年執念,嶽繁京沒有別的選擇。
嶽繁京的個性,嶽家並沒有大宅院養她,隻是養得嬌貴。嬌滴滴,還是有的。
要說她嬌姑娘一個,她卻不能總是依賴祖母。並非不相信祖母,祖母是五個房頭的長輩。
奶娘如親娘,卻和王奶奶一流,見識一般。嶽繁京的房裏算沒有出主意的得力人,隻能靠自己。
當拿主意的時候,嶽繁京並不含糊。就像她舉薦自己為李威帶路,當時把幽塞安、家人就安放在首位,沒有想過她出城後會遇到困難。此時也不必多想,她和冰碴子大人半夜同行,這洗不清。祖母若不放過,嶽繁京隻能乖乖順著祖母意思。
“好。”
嶽繁京嗓音軟軟的卻又堅定:“哪天動身?”
“你還記得雲州官學裏的豐先生嗎?”王小古問道。
青梅竹馬意味著兩個人的生活彼此相通,嶽繁京嫣然:“就是最喜歡你的那個,如今升遷去京裏的豐先生?”
王小古點頭歡喜:“你還記得他,等咱們到京裏,我會對他說。他的兒子豐年伯兩個鍾點以前到我家,豐先生有信給我,怕我明年趕考上匆忙,讓我去京裏秋闈。下處由他安排,官學裏給我留個位置。爹娘都說好,繁京,你家同意定親也罷,不定親也罷,你與我同行的那一天,在我心裏,就當咱們是定過親的。”
嶽繁京心裏又安穩幾分,王小古為前程進京,這是一趟正經的行程,那麼她的結局也隻能是正經的。
貿然的說離開家,總有忐忑不安。王小古很好,但行程更好,豈不是更加妥當。
嶽繁京喜上眉梢:“祖母總說京裏好?”
“我帶著你,還有我娘,咱們要住一年呢。我帶著你們好好的逛。啊,呸呸,不止住一年。如果我放的是京官,咱們從此就是京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