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時雪仙尊,那真真是修仙第一人。傳言他芝蘭玉樹,容若冰雪,潔如皎月,生得一副這樣的好相貌,偏偏還仙資出眾,年紀輕輕便是化神修為,飛升指日可待。不僅如此,時雪仙尊還心懷眾生,若是遇見災荒,誰家的孩子養不起了,放在白給山下,定會得到妥帖的照顧……”
茶館中,說書先生神采飛揚地講著一段修仙界的故事,在座的眾人也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會發出一陣唏噓——時雪仙尊,果真冰清玉潔,舉世無雙,聽說見過他的女子無不傾心。
可惜仙尊修的是無情道,不通情愛,那些女子隻能黯然神傷。
茶館的房頂山,站著一隻枯瘦的貓頭鷹。
那貓頭鷹羽毛暗淡,看起來就知道年紀不小,圓滾滾的一雙眼睛渾濁不堪,顯然是大限將至。
他翅膀下夾著一顆不大點的鳥蛋,白色的,偶爾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一股淡紅色的光,怪喜慶的。
貓頭鷹站了一會兒,就飛離了茶館。
他飛得很是艱難吃力,鳥蛋被他抓在爪裏,緊緊地。
飛行至白給山的上空,貓頭鷹盤旋,他的眼眶蓄起淚水,鳥喙微張,竟然說起一口正宗黃河南腔來。
“啾啾,恁陪伴爺爺已經千餘年,陪爺爺飛過四海八荒,打過數不清的雄鳥,搶過無數的鳥窩,可惜爺爺終究無法飛升,壽命將盡。爺爺就將恁放在這裏,想必那叫時雪的男娃娃會照顧好恁……”
貓頭鷹像人一般落下兩行淚,沾濕羽絨,他用盡最後的靈力,將白給山的護山結界撕開一條縫隙,又拔下一片幹枯的羽毛,拖著鳥蛋緩緩下落,輕輕地降落在一個山洞口前。
棕色羽毛覆蓋在鳥蛋上,溫柔相依。
天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鳥啼,轉瞬消失。
時雪正在山中打坐,感應到結界出了點問題後,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靴子潔白如玉,不染纖塵,同樣白色的衣擺輕而飄逸,隨著他的動作而顯出兩層來,裏一層是光滑的綢緞,暗繡冰花;外一層是輕薄的白鮫紗,飄動間溢彩流光。
他的身形如蒼鬆勁柏般修長挺直,一頭黑絲用一條白鮫紗高高綁起,不落下一絲散發,看著不像是德高望重的仙尊,更像是一個年輕的弟子。
他站在洞口,望天看去,深邃雙眸流轉之時就修補好了裂隙。
時雪駐足,思索是哪位弟子出去曆練時惹怒了這位千年大妖,竟不遠萬裏從黃河南一路尋到家門口來報仇了。
骨碌碌,骨碌碌——
一陣風吹來,弱小的鳥蛋被動地滾動,遇到一股阻力,終於停下。
時雪低頭,在自己的足尖前看到一顆泛著紅光的鳥蛋。
哢嚓——
蛋裂開來。
時雪不動聲色地退後,長眉緊皺,根據他多年的倒黴經驗,他已經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他又又又又被碰瓷了。
果然。
一隻剛睜眼的瘦弱小鳥,頭頂著半個蛋殼,迷茫地望著他。
大大圓圓的腦袋,小小弱弱的身子,兩條小翅膀還沒長毛,紅彤彤的,看起來和鴨子也沒什麼區別。
小鳥慢慢睜大了眼睛,時雪情不自禁挪後,他抿唇轉身,冷不防聽到一道稚嫩的聲音喊他。
“咿——娘!”
語調彎彎繞繞、蕩氣回腸,是正宗的黃河南小鳥沒錯了。
時雪頓足,始終還是不忍心年幼的生命受難,撿起了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