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廣播紀元7年,雲天明的童話】(2)(1 / 3)

la 宴會到後半夜才結束,王宮中的燈火漸漸熄滅。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月亮已經西沉,烏雲自西向東,像帷幕一樣遮住了夜空,大地像是浸在墨汁中一般。一陣陰冷的寒風吹來,鳥兒在巢中顫抖,花兒驚懼地合上了花瓣。

有兩匹快馬像幽靈一般出了王宮,向西方奔馳而去,騎在馬上的分別是冰沙王子和針眼畫師。他們來到了距王宮十多裏的一處幽深的地堡中。這裏處於夜之海的最深處,『潮』濕陰森,像一個沉睡著的冷血巨怪的腹腔。兩人的影子在火炬的光芒中搖曳,他們的身軀隻是那長長影子末端的兩個黑點。針眼畫師拆開一幅畫,那畫有一人高,他把包畫的帆布掀開後讓王子看。這是一位老人的肖像,老人的白發和白須像銀『色』的火焰包圍著頭臉,他的眼神很像針眼畫師,但銳利中多了一份深沉,這畫顯示出畫師高超的技藝,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我的王,這是我的老師,空靈大畫師。”

王子打量著畫,點點頭說:“你先把他畫出來是明智的。”

“是的,我的王,以免他先把我畫出來。”針眼畫師說著,小心翼翼地把畫掛到『潮』濕的牆上,“好了,我現在可以為您做新畫了。”

針眼畫師從地堡的一個暗角抱出一卷雪白的東西,“我的王,這是赫爾辛根默斯肯的雪浪樹的樹幹,這樹百年長成後,它的樹幹就是一大卷紙,上好的畫紙啊!我的畫隻有畫在雪浪紙上才有魔力。”他把樹幹紙卷放到一張石桌上,拉出一段紙來,壓在一大塊黑曜石石板下,然後用一把鋒利的小匕首沿石板把壓著的紙切下,掀開石板後,那張紙已經平平展展地鋪在石桌上,它一片雪白,仿佛自己會發光似的。然後畫師從帆布包中拿出各種繪畫工具,“我的王,看這些畫筆,是用赫爾辛根默斯肯的狼的耳『毛』做的。這幾罐顏料也都來自赫爾辛根默斯肯,這罐紅的,是那裏巨蝙蝠的血;黑的,是那裏深海烏賊的墨汁;藍的和黃的,都是從那裏的古老隕石中提取的……這些都要用一種叫月毯的大鳥的眼淚來調和。”

“趕快畫畫吧。”王子不耐煩地說。

“好的,我的王,先畫誰呢?”

“國王。”

針眼畫師拿起畫筆開始作畫。他畫得很隨意,用不同的『色』彩這裏點一點,那裏畫一道,畫紙上的『色』彩漸漸多了起來,但看不出任何形狀,就像把畫紙暴『露』在一場彩『色』的雨中,五彩的雨滴不斷滴到紙麵上。畫麵漸漸被『色』彩填滿,一片紛繁『迷』『亂』的『色』彩,像被馬群踐踏的花園。畫筆繼續在這『色』彩的『迷』宮中遊走,仿佛不是畫師在運筆,而是畫筆牽著他的手遊移。王子在旁邊疑『惑』地看著,他想提問,但畫麵上『色』彩的湧現和聚集有一種催眠作用,讓他著『迷』。突然,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麵被凍結一樣,所有的『色』塊都有了聯係,所有的『色』彩都有了意義,形狀出現了,並很快變得精細清晰。

王子現在看到,針眼畫師畫的確實是國王,畫麵上的國王就是他在宴會上看到的裝束,頭戴金『色』的王冠,身穿華麗的禮服,但表情大不相同,國王的目光中沒有了威嚴和睿智,而是透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東西,如夢初醒、『迷』『惑』、震驚、悲哀……藏在這一切後麵的是來不及浮現的巨大恐懼,就像看到自己最親密的人突然拔劍刺來的那一瞬間。

“我的王,畫完了,我把國王畫到畫裏了。”針眼畫師說。

“你把他畫到畫裏了,很好。”王子看著國王的畫像滿意地點點頭,他的眸子中映著火把的火光,像靈魂在深井中燃燒。

在十幾裏外的王宮中,在國王的寢室裏,國王消失了。在那張床腿是四個天神雕像的大床上,被褥還有他身體的餘溫,床單上還有他壓出的凹印,但他的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子把已完成的畫從石桌上拿起扔到地上,“我會把這幅畫裝裱起來,掛在這裏的牆上,沒事的時候經常來看一看。下麵畫王後吧。”

針眼畫師又用黑曜石石板壓平了一張雪浪紙,開始畫王後的肖像。這次王子沒有站在旁邊看,而是來回踱步,空曠的地堡中回『蕩』著單調的腳步聲。這次畫師作畫的速度更快,隻用了畫上幅畫一半的時間就完成了。

“我的王,畫完了,我把王後畫到畫裏了。”

“你把她畫到畫裏了,很好。”

在王宮中,在王後的寢室裏,王後消失了。在那張床腿是四個天使雕像的大床上,被褥還有她身體的餘溫,床單上還有她壓出的凹印,但她的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宮殿外麵的深院中,一隻狼犬覺察到了什麼,狂吠了幾聲,但它的叫聲立刻被無邊的黑暗吞沒,它自己也在前所未有的恐懼中沉默了,縮到角落不住地顫抖著,與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