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空前的計算機,如果人類失敗的話,也是絕後的。希恩斯這麼想,但他沒有說出來。
“有了這樣的電腦,解析攝像機的研製就變得容易一些了……親愛的,你對一千億有一個形象的概念嗎?”山杉惠子突然問,看到丈夫搖搖頭,她微笑著伸出雙手指指四周,“看,這就是一千億。”
“什麼?”希恩斯茫然地看著周圍的白霧。
“我們正在超級計算機的全息顯示器中。”山杉惠子說著,一手擺弄著掛在胸前的一個小玩意兒,希恩斯看到上麵有一個滾輪,可能這東西是類似於鼠標的東西。
與此同時,希恩斯感覺到圍繞著他們的白霧發生了變化,霧被粗化了,顯然是對某一局部進行了放大。他這時發現,所謂的霧其實是由無數發光的小微粒組成的,那月光般的光亮是由這些小微粒自身發出的,而不是對外界光源的散『射』。放大在繼續,小微粒都變成了閃亮的星星。希恩斯所看到的,並不是地球上的那種星空,他仿佛置身於銀河係的核心,星星密密麻麻,幾乎沒有給黑夜留出空隙。
“每一顆星星就是一個神經元。”山杉惠子說,一千億顆星星構成的星海給他們的身軀鍍上了銀邊。
全息圖像繼續放大,希恩斯看到了每顆星星向周圍放『射』狀伸出的細細的觸須,這無數觸須完成了星星間錯綜複雜的連接,希恩斯眼中星空的圖景消失了,他置身於一個無限大的網絡結構中。
圖像繼續放大,每顆星星開始呈現出結構,希恩斯看到了他早已通過電子顯微鏡熟悉了的腦細胞和神經元突觸的結構。
惠子按動鼠標,圖像瞬間恢複到白霧狀態,“這是一個大腦結構的全視圖,是由解析攝像機拍攝的,三百萬個截麵同時動態掃描。當然,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圖像是經過處理的,為了便於觀察,把神經元之間的距離拉大了四至五個數量級,看上去就像把一個大腦蒸發成氣體,不過它們之間突觸連接的拓撲結構是保持原樣的。現在看看動態的……”
霧氣中出現了擾動,就像把一撮火『藥』均勻地撒在火焰上,璀璨的光點在霧氣中出現。山杉惠子把圖像放大到星空模式,希恩斯看到大腦宇宙中星『潮』洶湧,星海的擾動在不同位置以不同的形式出現,有的像河流,有的像旋渦,有的像橫掃一切的『潮』汐。所有的擾動都瞬息萬變,在浩渺的混沌中,不時出現自組織的美圖。當圖像放大到網絡模式時,希恩斯看到了無數神經信號沿著纖細的突觸忙碌地傳遞著,像錯綜管網裏流淌著的閃光珍珠……
“這是誰的大腦?”希恩斯在驚歎中問道。
“我的。”山杉惠子含情脈脈地看著丈夫,“出現這幅思維圖景時,我正在想你。”
請注意,當亮點變綠時,第六批測試命題將顯示,命題為真按右手按鈕,命題為偽按左手按鈕。
命題1號:煤是黑『色』的
命題2號:11=2
命題3號:冬季的氣溫比夏季低
命題4號:男人的個子一般比女人矮
命題5號: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命題6號:月亮比太陽亮
……
以上信息依次顯示在受試者眼前的小屏幕上,每一個命題顯示時間為四秒鍾,受試者根據自己的判斷按動左右手相應的按鈕,他的頭部置於一個金屬罩中,解析攝像機拍攝大腦的全息視圖,經計算機處理後形成可供分析的動態神經元網絡模型。
這是希恩斯思維研究項目的初級階段,受試者隻進行最簡單的判斷思維,測試命題都是最簡潔且有明確答案的,在這種簡單思維中,大腦神經網絡的運作機製較易識別,由此可以作為深入研究思維本質的起點。
希恩斯和山杉惠子領導的研究小組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他們發現,判斷思維並非產生於大腦神經元網絡的特定位置,但卻擁有特定的神經衝動傳輸模式,借助強大的計算機,可以從浩瀚的神經元網絡中檢索和定位這種模式,這很像天文學家林格為羅輯提供的那種定位恒星的方式:在星海中查找某種特定的位置構圖。但在大腦宇宙中,這種構圖是動態變化的,隻能從其數學特征上識別,如同在浩渺的大洋中尋找一個小小的旋渦,所需的計算量比前者要大幾個數量級,也隻有最新的超級電腦才能做到。
希恩斯夫『婦』漫步在全息顯示器顯示的大腦雲圖中,每當受試者大腦中的一個判斷思維點被識別時,計算機就會在雲圖上相應的位置以閃爍的紅光標示出來。其實,這種顯示方式隻是提供了一場直觀的視覺盛宴,在具體研究中並無必要,最重要的是對思維點內部神經衝動傳輸結構的分析,那裏隱藏著思維最本質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