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芑的帳篷一如往昔,裏麵擺放的物品也沒有被人動過,不見半點灰塵和髒亂,想來應該是經常有人來打掃。
居芑看了一眼帳內的擺設,眼中的神色深了些,終是沒說什麼平躺在了床上。
“路上耽擱了?”一道輕柔含著些勾人的聲音傳來。
居芑眼皮都沒抬,聲音有些悶:“在墓室裏待得久了些。”
一道綠色身影慢慢靠近床榻,擰了擰錦帕,輕輕的替居芑擦拭著臉頰,那雙細長的手上方露出一張眼含秋水,麵帶薄霧的臉,那人正是千合。
“是待得久了,還是遇見什麼人不想走了?”千合柔柔的說著,手下的動作也沒停下。
“你吃醋了?”居芑帶著些好笑的問道,千合神色如常,將錦帕放入盆中又擰了擰,繼續給居芑擦著臉:“沾著些別的味道總歸是不受待見的。”
居芑笑了笑,聲音帶著些寵溺:“你若是不喜,待會直接將這衣裳扔了就是。”
“扔。”千合應了一聲,給居芑將臉擦幹淨了,又給她擦了擦手,要幫她脫衣時,手被居芑握住:“我困得厲害,你既然不喜就等著我醒來碰。”
千合看出來居芑確實是困得厲害,聽她這麼說,也不強求,將手收回來了,替她蓋上了被褥。
第二日,晨光微曦,居芑被一聲驚呼給吵醒,揉了揉眼睛看向因被人推開而震動不止的門簾,又看了眼睡在自己旁邊的千合,大概猜到是什麼事情了。
“還在裝睡?”居芑打了個嗬欠,聲音有些沙啞。
“冤枉,我也才被吵醒。”千合眉眼含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我說過不要上我的床。”居芑聲音淡淡的,雙眸微斂,看著千合。
千合笑容不減,還貼心的替居芑整理著衣裳:“不樂意了?”
見居芑不說話,千合繼續說道:“這麼點你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很不開心,阿芑。”
聲音柔柔的卻含著絲莫名的寒意,居芑臉色微變,千合瞧達到了效果,也替她理好了衣裳,居芑抓住他放在她領口處的手:“不開心?阿合,你來這世間這麼久還沒明白人這一生本就是遺憾傷痛徒多嗎?”
“阿芑說這話可是後悔了?”千合挑著眉問,居芑眼底閃過一絲嘲意:“我後沒後悔,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千合輕輕撫了撫居芑皺著的眉,語氣帶著些無奈和寵溺:“是我錯了,你莫惱。”
另一邊,早上給居芑送吃食的女子把看到的二人同床而眠之事報告給了大祭司和族內的長老,居芑要是有心悅之人同床而眠的事情不會鬧到明麵上來讓大祭司處理,主要是這心悅之人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離人族中的人,是外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居芑帶著千合來到了大祭司的帳篷,仿佛沒看見眼前這嚴肅的氣氛,居芑進帳後還隨意的四處打量了幾分,擺設什麼的還是一如既往,頗有種她還未離開離人族去赤牙的錯覺感。
“咳咳……”大長老摸著胡子在旁邊咳嗽示意居芑不要太隨意。
居芑看了他一眼,還是有些不一樣了,這不,大長老臉上還是有歲月流逝的痕跡,一張臉如枯黃的樹皮隻微微帶著點生機。
“大長老嗓子不舒服?”居芑語氣裏帶著些許關心的意味,大長老本就是想提醒居芑,此時見她問起,也隻得答道:“無礙,適才有些不適罷了。”
“那就好。”居芑含笑回道,一副乖覺模樣。
大長老看她這模樣,心中有些愣神,這芑丫頭幾年不見,回來心性倒是不大相同了:“這些年…過得如何?”
語氣隻似家中長輩詢問晚輩的關心之語,居芑卻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左右不過是想確定她是不是真的進了赤牙,又待了這麼久:“前一年過得不甚好,後麵嘛……”
居芑有心賣起了關子,站在大長老旁身著虎皮的青壯男子忙開口追問:“後麵怎麼樣?”語氣不可謂不急切,居芑瞥了他一眼,腦中思索了一會兒,見他那額上的疤才想起來這是巴克,亦是大長老的兒子:“得了幾分指示,過得就輕鬆了許多。”
這話一出,帳內的人神色各異,暗自揣摩著“這幾分指示”所含的信息量。
“你的意思是你得到了青蓮神的指示?!”巴克聲音有些尖銳和驚慌,帶著滿滿的懷疑。
居芑心想他倒是問出了這滿屋子裏想問出的話,這估計就是千合所說的大智若愚?
居芑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也不正麵回答巴克的話:“多虧族人心誠所致。”
多虧心誠所致?不就是說是族人的祈禱青蓮神聽見了,故而庇佑了她嗎?
帳篷內眾人看向居芑的目光有些複雜又帶著絲驚喜,隻唯獨龕影一人沒看向她,也不曾言語。
“不可能!你休要在這打著青蓮□□號胡說八道!族裏誰不知道最不敬青蓮神的就是你居芑!”巴克五官飛揚,臉帶怒意,那疤痕也露出幾分猙獰來。
居芑不動聲色在大長老和巴克之間流轉了一番,嘴角的笑帶上了幾分寒意,這麼多年了,非要用些人來告訴她有的東西一成不變:“少時頑皮,喜率性而為,不巧入了眼。”
這入了誰的眼,在座各位心知肚明。
巴克正要開口,被一旁的二長老攔下,動作雖輕微,倒是被居芑看得一清二楚。
“居丫頭,口說無憑,若你真的得了青蓮神的指示,何不拿出憑證來讓族人們看看?”
二長老一臉慈祥,說起話來也帶著老人應有的和藹,隻是不知這笑臉底下也似這般溫和可親?
“嗬——”
一聲淺笑,如銀鈴般傳入眾人耳中,不由得轉頭看向那輕笑之人,一身綠袍,袖變繡著彎彎曲曲似藤蔓的紋路,白皙俏俊的臉上含著薄霧般的笑,不是千合是誰?
正坐主位的龕影也抬頭看了他一眼,瞳孔微縮,竟然是他?
千合也注意到了龕影,對著他淡然一笑。
“你是何人?”大長老打量著千合,眼神裏帶著幾分陰沉,眾人看向千合,這才回過神來他們來這的正事應是問眼前人誰許才對。
“族人。”千合笑得有些少見的放肆,似乎對有人問出這種話感覺到驚訝。
二長老摸著胡子,眼睛轉了幾轉,笑道:“公子,說笑了,我離人族譜中可未曾有公子姓名。”
族譜中現如今是沒有,千合也不惱,神色如常:“三月後,上元節,黃道吉日,宜嫁娶。”
這話一出,哪裏不明白千合是何意,離人族是允許與外人聯姻的,斬斷與外的聯係進族譜即可。
“公子願意舍棄外世一切?”二長老慈眉善目,一副為千合貼心考慮的模樣。
“這就不勞長老費心,在下孤身一人,在外了無牽掛,如今隻心係阿芑一人。”千合那雙飽含秋水的瞳眸深情款款的看著居芑,居芑也回之一笑,在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對恩愛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