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中,修長身影漸漸清晰,帶入廳堂的卻是無盡寒氣——

“玉竹?!見到你平安歸來,還帶回了為父想要的獵物,為父甚是欣慰啊!不愧是為父的好兒子!”唐玉竹沒有死,甚至沒有為毒傷傷及分毫,這是胡惟庸始料未及的,但畢竟是老奸巨滑的狐狸,片刻錯愕間,胡惟庸已經看清了情勢做出了新的判斷,於是,一副慈父的姿態再次展現在眾人麵前,甚至張開雙臂想要將玉竹擁入懷中。

雙手並未如願碰到那略顯瘦削的肩膀,卻被冰冷的折扇阻擋在半空之中,“本想依照丞相大人的意願了卻殘生,無奈閻王托我給丞相大人帶個話,於是,玉竹回來了,沿途阻力重重,順手幫丞相大人清理了一下府邸。”手腕施力,折扇已將老胡的爪子格擋一旁。

“哦?嗬嗬,玉竹越來越會開玩笑了,義父怎麼會忍心讓你去送死呢?一定是那些笨手笨腳的屬下搞錯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那些不長眼的隨從,教訓一下也好。”悻悻收回魔爪,胡惟庸幹笑道。

“父親大人啊,玉竹這小子可不是開玩笑的哦,你,你快看——”胡飛快步走出廳堂,已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外加七竅冒煙。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就不能學學玉竹的沉穩,啊?!”胡惟庸順著兒子的視線望去,險些背過氣去,包括十老在內的家丁武將無一幸免的趴滿沿途,而自己苦心營造堪比皇宮的丞相府邸已是一片斷瓦殘垣,形同廢墟,唯一可以遮風避雨之處隻剩所在廳堂了。“玉,玉竹,義父不是在作夢吧,這——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把家給毀成這樣!?我的珍寶收藏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生!”此刻,胡惟庸隻有氣得哆嗦得份兒了。

“哼,這裏從來都不是我的家,不過是你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罷了,我隻是讓這些東西物歸原主,有何不妥嗎?”“玉竹”問得認真,胡惟庸父子越發氣結,可憐丁衝拚命憋著笑,配合著演戲,心底早已暢快淋漓。

“唐玉竹,今天就讓你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價,我胡飛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胡飛惱羞成怒,叫囂著襲向“玉竹”,卻隻覺眼前一空,下一刻,已被折扇卡住咽喉,一陣窒息,動彈不得。

“玉竹啊!快放了你哥哥,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愛子被擒,胡惟庸急得老淚縱橫,九代單傳啊,飛兒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哥哥?他何時當我是弟弟看待?我身上的傷,大多不是來自敵人,而是拜他所賜,不是嗎?”“玉竹”笑得冷酷,有生以來,第一次,胡飛感覺到恐懼與絕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這句話,正是我要說的!還給你!”

“啊——”沒有人看清“唐玉竹”對胡飛做了什麼,耳邊充斥的隻有胡飛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待到慘叫聲漸漸衰落,胡飛隻能萎頓於地痛得抽搐翻滾,低聲呻吟。

“飛兒,飛兒——你怎麼樣啦?玉竹啊,你到底對飛兒做了什麼啊?飛兒!”胡惟庸撲到愛子身邊,顫抖的手不知該觸碰哪裏才可以緩解孩子的痛苦。

“丁衝身上的分筋錯骨術而已,不會煎熬太久的,再有兩個時辰就會血脈崩裂而亡了。”“玉竹”雲淡風輕的敘述,仿若煉獄般的煎熬與死亡,不過是一種解脫與救贖。

“玉竹,都是義父的錯,義父求求你,解開飛兒身上的分筋錯骨術吧!金銀財寶美女權貴,你要什麼,義父都答應你,好不好?自由,從今天起,你自由了,義父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真的,求求你,快救救你哥哥吧!”胡惟庸乞求道。

“‘唐玉竹’,胡惟庸作惡多端,確實罪有應得,可他畢竟是一名年事已高的父親,他的罪過,就讓國法來製裁吧——我相信,玉竹若在這裏,也會寬恕他的。”丁衝終是不忍,開口求情道。玉竹若在這裏?!難道眼前的“唐玉竹”並非是——胡惟庸老淚縱橫的眼角閃過一絲狡黠。

“分筋錯骨術,我不會解,隻能將其轉移。胡惟庸,你想救胡飛,可願替他受這分筋錯骨之刑,可願替他去死?”“玉竹”決定教會丁衝一件事,那就是——菩薩慈悲之心不是這般濫用的。

“父親,爹啊——救我,好痛啊——”胡飛的哀嚎越發淒厲。

“啊?!——一定,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分筋錯骨術是近藤忠治的獨門絕技,哈哈,隻要我肯將軍火賣給他,他一定會救飛兒的!”片刻的遲疑猶豫,最終,胡惟庸的決定令胡飛與丁衝的心同時冷寂無比。

“丁衝,你和他都應該明白——你以為胡惟庸真的是一位慈父嗎?擁有豺狼之心的人,又怎會真正懂得珍惜?在胡惟庸心中,沒有什麼可以與他自己相等價,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一樣。——劉伯溫在鍾山之頂約見近藤忠治,要救胡飛,就去爬上去求救吧。”胡惟庸,你的懲罰才剛剛開始,慢慢享受吧。

“劉伯溫也在那裏?玉竹,再幫義父一次,用丁衝性命要挾劉伯溫,他一定會說出通往皇宮的密道所在,等義父做了皇帝,你就是小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沒有人會拒絕的,無上的權利與無盡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