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鬆,天港市廢墟。
韓兼非慢慢在前麵走著,身後跟著一個小男孩。
如果不仔細辨認,很難看出,那個小男孩竟然是一個矽蟲感染體。
韓兼非曾經被格蘭特集團驅逐出新羅鬆,永不得再次返回,可如今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來,在格蘭特先生的故意無視下,也就沒有什麼移民局的人過來自討沒趣。
小男孩默默跟在他後麵,突然開口抱怨道:“一片廢墟,有什麼好看的?”
韓兼非回頭看了 他一眼:“你不是想學怎麼做人嗎?這些你看來很多餘的情感,對人類來說,卻是必不可少的。”
小男孩咕噥了一句,還是跟上上去。
小男孩自然是矽蟲的群體意識軍團,它的身體,來自一個千挑萬選的感染體。
軍團似乎很喜歡以小孩子的麵貌出現,隻是除了韓兼非,並沒有人知道,他就是那個人人談之色變的最大“反派”而已。
韓兼非沒有理會他的抱怨,徑直向那片廢墟走去,一直走到城市中一處低矮的斷牆後,才停了下來,默默在原地停了很長時間。
那是新羅鬆被感染體大軍突襲的時候,他控製的感染體帶著梅薇絲最後逃到的地方。
在這裏,他們被翟六的感染體重重圍困,直到一顆在頭頂上方爆炸的聚變彈,把這的一切摧毀殆盡。
韓兼非在矮牆中間緩緩蹲下,輕輕撫摸地上一片黑色影子——那是碳基生物在被聚變高溫一瞬間汽化時,能留下的唯一痕跡了。
“對不起。”
他想說的話有很多,他想了很久很久,感覺自己能說的,敢說出口的,也就隻有這三個字了。
可是,那個有著金色長發的女人,用一輩子時間想等的,卻是另外三個字。
韓兼非覺得有什麼東西梗在自己喉嚨裏,如果還有淚腺的話,他很想哭出來,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可是如今他能做的,也就隻有像個罪人一樣蹲在這裏,不,單膝跪在這裏,不知是不是在向誰恕罪。
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待了一天一夜。
小男孩也默默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地看了一天一夜。
然後,他站起身來,輕聲對地上的影子說:“我要走了,你還來嗎?”
回應他的,隻有一陣清風。
“走吧。”他柔聲說。
“我得提醒你,”小男孩再次開口道,“在三百多萬度的高溫下,又是爆心投影點,她不可能剩下什麼了。”
韓兼非又看了他一眼:“人類還知道在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
小男孩聳聳肩。
韓兼非也點點頭。
他學得很快,這是該說話的時候。
兩“人”越走越快,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又是半個月過去,韓兼非和小男孩再次出現在赫爾曼行政星的首府斯特拉格以東四百公裏的原野上。
和上次在新羅鬆的境遇不同,這次迎接他們的,是一個齊裝滿員的陸戰師,還有四百多架奔雷裝甲。
如今,赫爾曼獨星體和格蘭特集團正在 用盡手段瓜分前聯盟留下的行星和人口,在經曆矽蟲天災和鋼鐵帝國的戰爭後,整個星區死了三百多億人,但日子總要過下去,兩個政權一邊極力避免新的戰爭,一邊又各自暗自提防。
所以,韓兼非的船剛剛落地,就被嚴陣以待的赫爾曼陸戰隊圍了起來。
“請您務必耐心等待一會兒,”隻是,在確認韓兼非的身份後,這隻陸戰隊的指揮官立刻變得客氣起來,但還是婉拒了他想進入斯特拉格的要求。“總統先生正在趕來,您有什麼要求,他都會跟您親自溝通,就不要為難我們這些打雜的了……”
這位赫爾曼王牌裝甲師師長,就差沒有叫韓兼非一聲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