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他又寄那些東西來,我開始搞不清楚他到底怎麼想的,但他沒有留電話,也沒有留地址,沒有任何信息。完全是隻顧他自己的感受,一如既往地任性。”
“我隻能開始拒收,看他會不會聯係我。”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是我想太多。他就是那樣我行我素的人,和喜不喜歡我沒有關係。”
傅驍:“……”
“在一起的時候我要猜,分開以後我還是要猜。我不想總是活在揣摩和分析裏,為一個讀不懂的人心潮起伏,患得患失。”
方清野說。
“我想談戀愛,所以總想去認識新的人。你問我為什麼要在網上找,是我的態度不端正,我害怕像初戀時那樣去投入感情,不願意花時間成本,卻想要擁有不會變更的固定元素。所以我約會總是失敗,認識新的人也不行。”
方清野翻了個身,吐出一口氣。
他安靜了一會,又說:“其實我覺得這個紋身還挺好看的。你覺得呢?”
傅驍沉默了一陣,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可能是說的“好看”,可能是說的“還可以”,腦子裏很亂。
房間裏重回寂靜。
又過了很久,在傅驍以為方清野已經睡著的時候,聽見方清野柔聲開口。
“傅驍,我今天發的朋友圈是真心的,隻是不太方便隨便就把你的名字打上去。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帶我約會,但我很久沒出去散過心,也很久這麼輕鬆過了。”
“謝謝你今天特地帶我出來玩。”
傅驍整夜沒有睡。
不僅僅是因為有點短有點硬的沙發。
傅驍說方清野的紋身好看,說的是實話,即使它代表的是一個“鷗”字。
傅驍從未喜歡過“程鷗”這個名字,也從未喜歡過自己的父親。他是父母的非婚生子。傅驍十幾歲時,母親行為失控,父親爭奪到撫養權並爭取到了探視隔離,將傅驍帶回寧城。
程鷗這個名字不屬於傅驍。
方清野卻把“程鷗”紋在了身上,像他過去給予方清野的一樣,隻是個虛無的、沒有實際意義的幻象。
傅驍的心有很硬的殼,缺乏感同身受的能力。
方清野說“每次約會都是我主動”、“從不說自己的事”、“不關心我的想法”、“不在意我們多久見一次麵”,都不是無端指控。
隻有說他“應該是根本沒喜歡過我”,是不正確的。
傅驍隻接受方清野的靠近,隻和方清野上床,隻為方清野通宵研究過完美的假期計劃表,隻鍥而不舍地給方清野打過一百多個電話,隻為方清野使抓過無數次娃娃,隻給方清野在世界的不同城市裏收集過七十二種和豎琴海豹有關的一切。
分手第二年的冬天,被拒收所有的郵件以後,傅驍找到時間偷偷回到寧城。
他去看過方清野,還跟蹤方清野抵達了海洋館。
在有豎琴海豹的場館裏,方清野和一個傅驍沒見過的男生牽著手,在海豹池的玻璃前站了很久很久。
傅驍冷眼旁觀,思考愛情之於自己,自行車之於魚鰓的理論。
方清野離開時,很倒黴地被人撞得摔了一跤,摔得很重,看起來也很痛。地麵濕滑,那個男生想把方清野抱起來,但是自己也摔倒了,非常狼狽。
兩個人躺在地上麵麵相覷,笑得很傻。
最後方清野把那個男生拉了起來,然後他們一直都牽著手。
從那時候起,傅驍才開始明白牽手、親吻、擁抱和完全占有的意義。
但是,這麼多年了,離開讓自己感到痛苦的程鷗,方清野也沒有過得很好。方清野遇不到合適的人,運氣更加差勁,生活過得很糟糕。
傅驍已經不會再離開,學到了一點關於愛的能力,大概率也不會再讓方清野感到痛苦。
在方清野能看見之前,傅驍可以一直是傅驍,還擁有很多機會。